第十五章分析
祝钢想也没想就道:“还能是谁?就是老三郭喜宇啊!我们几个兄弟都比他大,他见了那一个不叫哥哥?”王日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坐正了:“你能肯定是老三?”
祝钢对于王日斜的疑问有些不忿,肯定的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道:“那有什么不能肯定的?你自己回想一下,他哪次见到你不是叫大哥?”王日斜见他如此激动,回忆了一下与祝铁见面的几次经过,点了点头,正是这样。蒋爽也道:“是啊,二哥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他哪次见到我也是叫四哥的。”宋世虎道:“你们肯定了这个祝铁就是祝钢的兄弟?”
王日斜道:“应该不会错了,如果说不是他,那才叫巧合。如果老二你能肯定祝铁说的是喜宇话,那这件事应该和你说的老三和老五今年迟迟没有到的事情有关。咱们回忆一下,在宋大哥的叙述中,祝铁除了提到‘三哥’‘五哥’之外,还提到了‘怪物’‘妖怪’‘童子尿’等字眼,大家说这说明了什么?”
宋世虎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蒋爽道:“如果按照我们以往的经历来看,我只能说他们遇到了我们做活时经常会遇到的东西——但是这几年经历下来,如果说三哥,老五再加上祝铁三个人都不能搞定的话,那……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王日斜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道:“我也这么想,不过小爽后半句有些问题。师傅在我们入门时就告诫过我们,没见过的东西不表示它就一定不存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所遇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而已。而且,他们也不一定就是没有搞定,虽然暂时说祝铁兄弟的脑子是受了点刺激,但毕竟毫发无伤。我想老三和老五吉人天相,说不定咪在什么地方养伤。”
蒋爽摇摇头,表示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出现:“即便暂时来不了,也应该有人捎个口信来,但是现在……”
宋世虎听了一会儿,也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问道:“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祝钢此时恢复了一些精神头,道:“不瞒宋大哥,我们哥几个就是传说中的‘地下工作者’。平时挖挖土,铲铲泥什么的,只是不明目张胆的干,半夜里偷偷摸摸的干。人多的地方不干,专拣深山老林干。”宋世虎还是一头雾水。蒋爽道:“就是盗墓贼。多简单的事啊,非说的那么啰嗦干嘛?”
王日斜笑骂道:“当着警察的面承认自己是贼,小爽是闲自己命长了吧?”宋世虎哈哈大笑:“这个世道,学生打老师,权威遭批斗。盗墓贼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自己给人家当狗腿子,也不见得有多高尚。你们哥几个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听刚才的话头,也会遇到很多危险不是吗?”
蒋爽道:“危险?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些封建主义余孽,老而不死,死而不僵,僵而不化,那么多金银珠宝,还不思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时而窜将起来,……”王日斜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哪那么多废话?咱么研究的是祝铁他们三个,别跑题太远啊。”
祝钢道:“单凭这几句不搭边的话,能研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王日斜道:“那也不见得。咱们看,我是这么想的。老三,老五还有祝铁三人一起做活,遇到了一个抵挡不住的东西,老三和祝铁逃了出来,而祝铁亲眼看到老五的死,很有可能是老五死的太惨,比如说,被一口咬掉了头,或者被……”
宋世虎正听得带劲,听到王日斜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不由一阵干呕。
蒋爽道:“大哥不是我说你,没有这么咒自家兄弟的啊。现在可是清明节,不是有那么句诗吗‘清明时节鬼纷纷,路上行人要丢魂’什么的,大哥你可别招家仨俩的鬼呀魂的来。我就不相信,就凭五弟的本事,还有那啥敢招惹他的不成?”
宋世虎被蒋爽的诗唬的一愣一愣的,自己没读过书,知道的诗只有什么“锄禾日当午”什么“鹅鹅鹅”一类的,还真不知道清明节还有这么恐怖的诗。王日斜笑了笑,骂了蒋爽几句:“不懂诗就不要乱改。”蒋爽还是不服:“我改什么了?人家教我,都这么念,难道还有错不成?”
祝钢没有理他。自顾自地道:“不是咒,仔细咋么大哥回忆的事件,这事还真有可能。要不我弟弟怎么会吓疯了的呢?宋大哥只是听大哥设想的一句话就忍不住呕吐,若是亲眼见到,保不齐也是疯人一族的了。”
宋世虎点点头,道:“还真别说,真有那个可能。”又是一阵干呕。王日斜替他拍拍背,端了半杯水给他漱口。宋世虎仰起头,咕噜了几下,扑的一声吐到痰盂里。
缓了缓劲,宋世虎道:“你们哥几个神经还真是硬朗,竟然屁事没有,我可差远了。”
王日斜笑道:“不是硬朗,是见的多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不过总归是设想,一切做不得真。说句心里话,我还真希望老三和老五平平安安的。宋大哥没干过咱这行,呕几口也是正常。”
蒋爽突然变了个话题道:“宋大哥扛了这么多年枪,难不成一个人也没崩过?”
宋世虎道:“崩?”
蒋爽道:“就是枪毙啊。”
宋世虎道:“处决犯人和被僵尸咬掉头是两码子事啊,呕,呕。”
王日斜道:“我看今晚也就这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要等明天见了祝铁才有可能知道,如果他精神还算正常状态的话。”祝钢道:“我只是怀疑,他们不是去做活,而是从师父那里偷……”王日斜咳嗽了两声。他当然知道,祝钢是想说,从师傅那里盗取了师傅的东西。不过即便是这样,毕竟是师门耻辱,宋世虎怎么说也是个外人,这种事,就不必让更多人知道了吧。为什么祝钢会这么想?师傅那里最近也没听说丢什么东西啊。于是王日斜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凑合凑合,将就歇一会儿吧。反正我今日是困得要死。”
蒋爽看了看表,凌晨两点三十八分。众人见时间确实不早,再也无话,各自休息。
次日早晨起来,全老爷子已然出门晨练。宋世虎拒绝了众人相送,自己独自离开。三人见多说无益,只能任由他离去。王日斜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中的郁闷大大减轻。蒋爽精神奕奕,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祝钢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改往日嘻嘻哈哈刁钻古怪的形象。
王日斜想去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看着祝钢一夜的功夫,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似地。眼窝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不只是黑眼圈,整个脸孔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第十六章七院
王月盈起得很早,起码比王日斜他们早。王日斜还在院子里踟蹰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从全老爷子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了,抬头看见王日斜,叫了一声:“哥哥早。”
王日斜冲她微微一笑,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王月盈道:“不好,你们跟吵架似地,没睡安稳。月亏和月半倒是睡得死,现在还没起床呢。”蒋爽眯着两只小眼道:“不是说今天联系学校去上学吗?”王月盈道:“不去了。刚才张爷爷说把老师请到家里来教。”说话间老张,也就是张总管,推门走了进来。听到王月盈的话,接口道:“我昨个儿去联系学校,人家告诉我说学校里现在都停课搞批斗什么的,还有就是学习红宝书,背语录,我一想也没啥有用的知识(左右瞅了瞅,没外人吧?蒋爽:一会儿抓你个现行反革命。),所以就请了一位老师回家来教,一天一斤粮票,美的他跟那啥似地。”
王日斜不由一阵感慨,想了想,道:“若是教得好,一天多加五块钱,记在我头上好了。”老张唏嘘道:“一天五块钱,那不得请个教授哇?不对,请个教授也不用这许多。”王日斜对金钱没有太直观的概念,不知道别人花钱都是以“分”为计量单位的。“就这么定了。我告你说,知识是无价的,懂不?”在兜里摸了摸,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数了数,二十四块七毛五。伸手递给王月盈:“回头去买些文具,够不?小爽贡献五十出来。”
一句话听的几人大眼瞪小眼。王月盈道:“哪花得了这么多?一年两年的也使不完。”蒋爽看着这个大哥,真是有钱人啊。装出一副疑问的神情道:“大哥你不会是刚从山里跑出来吧?”王月半不知何时溜出来听见大家说话,伸手道:“大哥给二分钱买糖吃行不?”王月亏从王月半身后伸出小脑袋来:“我也要。”
王日斜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你姐姐要去。小爽啊,哈哈哈哈。”蒋爽道:“大哥你别这么笑好不好?笑得我心里直发毛。”王日斜换了一副嘴脸,道:“你们***早就知道别人怎么过日子的,去年还一顿饭吃我二百多!”
蒋爽刺溜一声背到祝钢身后,看了看王日斜,确定是玩笑的口气后才道:“大哥我说了您别生气,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原谅兄弟一回。”祝钢突然伸出手来捂住蒋爽的嘴道:“不能说呀,不能说。”王日斜道:“什么叫不能说?一定要说。”蒋爽道:“那一次那顿饭才四十,剩下的一百六我们哥四个分了,一人四十。哎,大哥,大哥,说好了不能动手打人的啊。”
一阵喧闹过后,王日斜和蒋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乜斜了祝钢一下,发觉他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也许是惦记着祝铁,一晚上也没睡好吧。
早餐是油条豆浆小咸菜。王日斜,祝钢和蒋爽加起来吃的东西,跟王月盈他们三个小孩子比起来似乎还少一些。看着王月半大口吞咽,王日斜泪光闪烁,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
车,是王日斜回乡时开的那一辆,人,自然是三个师兄弟。蒋爽在车上也不闲着,道:“师傅的爱骑啊,也快成了大哥的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接下文,蒋爽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
不多时天津市第七人民医院已然在望。第七医院的前身,是英国人贝克一手筹建的一所教会医院,后来数年战争,此地人去楼空。建国后就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现在的天津市精神病研究所,后改称第七人民医院。远远望去,碉堡似地白色小楼在红花绿树掩映间格外分明。王日斜三人说明来意后,被告知先去付清医药费。祝钢颠颠的跟着护士去了。王日斜两人则穿过大厅,来到住院部。祝铁的治疗医生赵宇光是一个年约六十上下的老者,头发还算浓密,只是白发占据了很大比例。皮肤还算红润,眼角也没什么皱纹。他主动介绍了一番祝铁的治疗过程。总之一切还算安好,祝铁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在这里几乎是每人一个单间,实行半封闭管理。无论饮食还是居住条件,比一般家庭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没见到祝铁,赵宇光已经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例如不能吸烟,不能大声喧哗,不能过度刺激病人等等。王日斜听到这里,才知道事先准备的许多问题此时并不一定能解决,否则一旦刺激到祝铁的话,反而会得不偿失。看见祝钢已经交费赶到,于是回头对祝钢道:“你自己去看一下好了,我们就不去了,莫要刺激他。赵医生,您看能不能找个护士带我这位兄弟去一下,我们俩就不去了。”赵宇光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病人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交代下去。祝钢在一个年轻护士的指引下径自前去。
王日斜偷偷地把一个红包塞到赵宇光衣兜里,道:“赵医生,您看您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去您的办公室如何?我们想了解一下祝铁的病情,不耽误您时间的话,麻烦您给稍微介绍一下,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赵宇光一皱眉头,瞪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慢慢的道:“这好说,你们两个这边来。”
赵宇光的办公室就是挨着护办室的一间小屋子,蒋爽抬头一看,牌子上写着“主任办公室”,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日斜,两眼斜向上一翻。王日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轻轻地点了点头。
到了办公室,赵宇光从兜里用两根手指夹出那个红包,摔在地上:“这是干什么,侮辱我么?”王日斜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嘿嘿干笑了两声,自嘲道:“我年轻,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蒋爽俯下身去,把那个红包拾起来放在自己口袋里。一时间局面有些尴尬。
赵宇光说完那一句,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找出一叠病例翻了翻,把祝铁的病例翻出来看了几眼道:“我就简单介绍一下病人的情况。这个叫祝铁的病人显然是后天过度刺激造成的一种大脑保护性精神异常,而且这个病人一开始有明显的暴力倾向,经过治疗都有所好转。最大的问题是,大便知道上厕所,小便却是随时随地,一直没有好转。我干了三十多年,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王日斜赶紧接话道:“这我可以给您个解释,不知对治疗是否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