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期很快到来,当我登上虎跳崖,白云天早一步已应约在那儿等候。
“来了。”他今天一改之前的打扮,身着白布衫,那是他在林家时常见的打扮,有那么一刻,我似看到了从前的他。
“让你久等了。”
“不,我也刚到。”他看上去很平静,就像今日的天气,云淡风轻,“诗儿,来,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
白云天点点头,示意我在他身旁的青石头上坐下,我便坐了过去,他开始娓娓道来:“在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妇,他们有五个孩子,四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的生活算不上有多富裕,但丰衣足食,一家人也算和和美美。但好景不长,孩子的父亲染上了赌博,开始只是小赌,后来越赌越凶,把家里输的家徒四壁。他的妻子劝他回头,他却不知悔改,输了钱就回家拿他的妻子儿女撒气,他的妻子因为难以忍受他的虐待,自杀而亡。”说到这里,我发现白云天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可怕的恨意,“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他毁了,弄得妻离子散,还欠下了一大笔债,从此过起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这位被赌博蒙蔽了双眼的父亲,竟然打起了他亲身骨肉的主意,他将他的五个孩子都一一卖给了别人。”
“好狠心的父亲。”我被他的故事所感动,不由暗暗心伤。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呢?
他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对面居傲的山峰,语气里略透着悲伤,“有一大户人家从孩子们父亲的手里买走了小儿子,当这个小儿子踏进这户人家,有好吃好喝地待他,年仅六岁的他天真地在为以后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兴奋不已时,他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可怕的厄运,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将被彻底颠覆。
有一天,这家的老爷将他带到一间黑屋子里,黑黑的屋子里关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男孩遍体鳞伤,一见到那位老爷,吓得缩到了墙角,将头埋进了膝盖里,身体瑟瑟发抖。突然,那个老爷问这个买来的小孩:‘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小孩摇摇头,那老爷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面目骤然地狰狞起来,他警告小孩,假如他不听他的话,那么结果将和这个小男孩一样。不仅要被关进这黑屋子里,还要受皮肉之苦,甚至不给饭吃。而这个小孩曾经跟着他父亲的时候,已经过怕了挨饿受冻的日子,于是,从那时起,他对那位老爷言听计从,或许是因为他很听话的缘故,那位老爷倒也没有为难他。
可是不久后的一天,那位老爷不知从哪里找回来了一位巫师,并将小孩与那个关在黑屋子里的小男孩一同带进了他的书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巫师竟然用他的巫术将两个孩子的魂魄互换了,当小孩发现自己的容颜已改时,表现出十二分的不满,可那位老爷告诉他:‘只要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以后就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在富贵的诱惑下,小孩居然没怎么挣扎就屈服了,殊不知,这老爷要他做的事竟然是一名杀手。自从换了魂魄后,他就被禁止随便外出,而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跟他换了身的小男孩。
从那以后的日子里,那位老爷特地请了高人对他进行非人的训练,在那段日子里,小孩受尽了别人无法体会的折磨,他们还不断地给小孩讲述各种关于那个黑屋子里小男孩的事情,一年后,他命令小孩冒充小男孩混进了别人的家里,让他一有机会就杀掉那个他想杀害的人。起初,小孩很忠实地想为那老爷卖命。可是他的命运里却闯进了一个善良的女孩,杀人的动机便渐渐被女孩的善良所感化,那是他最彷徨的日子,他很珍惜和女孩朝霞相伴的日子,甚至贪恋那样的日子,他也,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女孩,然而身负的使命却常常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直到几年以后的一天,那位老爷突然派人下达命令,要他三天后必须动手杀死女孩的父亲,并乘他不备在他身上下了巨毒,如果男孩不按照那位老爷的指示办事,他将得不到解药而毒发身亡。他别无选择,不过他失手了,但这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我的手心微凉,因为我已经完全听懂了他的故事。
“失手后,他感到非常庆幸,如果那天他真的杀死了那个人,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深深的自责里,更令他感动的是,那个差点被他杀死的人,竟然没有责怪他,反而宽恕了他的行为,对此,他更是惭愧不已,更觉得没有脸面在他们家居住下去。于是,他躲进了树林里,离开那个家,令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那个善良的女孩。原本他想在树林里安静地死去,但是,他误食了一种奇怪的草后,毒竟然不治而解。多少次,他想对女孩将这个谎言拆穿,但他又很彷徨,他最担心的就是说出来以后,会被女孩看不起。”
白云天的目光怔怔地落在我身上,他注视着我,那神情仿佛在等待着判决。
这样的事实令人惊诧,我心内一阵翻江倒海,触到他深沉的眸子,眼底那抹淡淡的忧伤却如一把小刀划过我的心头,不过隐隐的刺痛让我冷静许多。
我神情柔和望着他,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在街头遇见并把他带回家,有一种孤独与无助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令人有一种想要照顾他的冲动。
如今,那个无助的小男孩已经蜕变成倔强的男子汉,然而,那种孤独仍然残留在他的身体里,那么的柔弱,柔弱得令人心疼。我喃喃地道:“男孩纵然犯了大错,那都是因生活被迫无奈,我想,谁也不会计较。”
“不,那简直丧尽天良,为了有一口饭吃,竟然出卖尊严,出卖良心,真该千刀万剐、、、、、、”
“云天!”我喝住他,阻止他说下去,“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呢?”
望着他哀伤的神情,我心酸不已,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实,我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安慰他,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诗儿,你怪我吗?”他抬眸问道。
我摇摇头,漾起一抹微笑,道:“你的童年和聂诺一样,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曲折经历。当年的你,年幼无知才会被罪恶所迷惑,但你的本性是善良的呀,不然,你刺杀爹的时候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云天,我希望你能一直善良下去,正直、坦荡地做人,好吗?”我言下之意,是希望他能离开相府。
“诗儿,我现在要干一件大事,等完成了那件大事,我就永远地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那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对,很重要,否则,我这辈子都会觉得良心不安的,我想用这件事来为我的无知赎罪。”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他想了想,坦然道:“当年我愧对林伯伯,林家养育我那么多年,我却做了忘恩负义的事,林伯伯的宽宏大量感动了我,当时我就暗下决心,我要帮助林伯伯。”
“聂、、、、、、”我差点忘了,白云天的确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云天,我不希望你为林家冒这个险。”
“当年选择重回相府,我为得就是想替林伯伯找出当年残害聂家嫁祸林家的证据。”
“此事是相爷主使?”
“嗯,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这件命案跟相爷息息相关,聂诺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差点忘了他刚才讲到的这个被关在黑屋子里的小男孩,莫非他就是聂诺?
“你是说那个黑屋子里的小男孩才是真正的聂诺?”
“嗯。”
“那玄空、、、、、、”自然就是和白云天换了身体后的聂诺了。
“没错,他才是真正的聂诺。”
“重回相府后,相爷一直对我耿耿于怀,他怕我跟林家暗中联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又怕牵连到你,所以才那样冷漠地对你。为了消除他对我存有的戒心,我比以前更卖力地为他做事,好不容易才又得到他的信任,被他重用。”说起这个,他脸上写满了遗憾,苦笑道:“谁想,就此亲手毁了一段感情。”
“对不起!云天,我、、、、、、”
“别说。”他制止我,“千万别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诗儿,我曾对玄空承诺过,我要找出更多的证据,将这群拿着朝廷奉禄,却残害百姓的衣官禽兽绳之以法,好让他的爹娘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也了却了林伯伯的心愿。”
我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原来我一直都在误会他,不由得惭愧不已:“可是云天,我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之前我对你有太多的误会。”
“诗儿,什么都别说,知道吗?我很感激你能听完我的故事,更要谢谢你接纳我真实身份,此刻,我才觉得是真正做回了我自己,谢谢你!诗儿。”云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金色的阳光正洒在他英俊的脸上,绽放出无灿烂的光芒。他轻松地立起身,对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大喊道:“谢谢你!诗儿,谢谢你!”
他笑着,喊着,快乐地像个孩子,看得出,那么多年来,这应该是他最轻松的一刻。
云天又告诉了我他与玄空再次相遇的经过,当时他们并没有马上认出对方,只因他一眼认出了玄空脖子上的玉才知是聂诺。
说到玉,我更是好奇:“你们只是换了魂魄,那玉明明挂在他的身体上,那时怎么又跟着他的魂魄走呢?”
“这点不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当时相爷与那位巫师费了好大的心思都没能取下玉石来。”
“原来如此,云天,我想见他,可以吗?”见白云天很犹豫,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因他是聂伯父的儿子。”
“好吧,我替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