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在喝酒。
他的目的是要喝醉,醉了的世界一片混沌,便不用去想过去和未来,不用去分辨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甚至不用思考,让一切机能通通暂停:一秒,一刻,一个小时,一天……然而此刻酒精却让感官的敏锐度极速提升――雷泽看到的听到的其实是一个更清晰的世界――犄角旮旯里的一切都被清扫出来,在整齐与清晰之下无所遁形。
于是雷泽喝了更多的酒。
酒精流入体内,最终汇聚成一个硕大的放大镜。
雷泽看见放大镜里的自己,他在嘿嘿怪笑。
“这就是我!混蛋一个!看见了没?”雷泽的手指着前面一个不定处,让旁边的穆括无所适从地点头:“打他!替我打他!”
“成!雷哥,我替你打他,你别喝了!伤身子!”穆括说完这句话就郁闷地看见被他劝诫的对象又仰脖将一杯啤酒喝了个底朝天。
门铃在响。
穆括只得暂时丢下雷泽,他警惕地透过猫眼看着外面――卢令已经事先跟他打过招呼,现在的穆括是个怀疑一切论者,然而进入他视线的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孩,看上去还颇有几分面熟,于是他的怀疑便被兴奋所取代了。
门被迅速打开了。
穆括尽量展示出他最为友好的笑容:“小姐,您找……”
荀兰熙上下打量着穆括:“请问你,是雷泽先生吗?”
“谁?谁找我?”雷泽摇摇晃晃地跑出来,人字拖啪嗒啪嗒地响,光着膀子,醉眼斜睨着门口的女人:“你谁呀?”
“我叫荀兰兮,荀行昆是我爸爸……”
“哦!”雷泽露出怪笑,晃动着他的食指:“昆叔的女儿!哈!你从美国回来啦?!”
“是,”荀兰兮嫌恶的闪避着他酒气冲天的嘴:“我想……”
“你知道我想什么吗?”雷泽第二次打断荀兰兮的话头:“我一直在想,昆叔的女儿是什么人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丢下自己的老爸,一走就是五年,一年就写两封信……”
雷泽开始醉醺醺地掰扯自己的指头:“春节一封,生日一封,两,两封,没了。那老头儿还当宝贝一样的藏着,用牛皮纸包了,用塑料袋裹了,怕被火烧了,每次出门前还把放到浴缸里用水泡着……”
“雷哥!”穆括看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荀兰兮,连忙拽着雷泽的胳膊往卫生间走:“你别说这些了,快请人屋里坐啊!”
说罢他自己便扮演起了主人的角色:“荀,荀小姐,雷哥他今天喝多了,你别理他,他醒的时候不这样……我带他去醒醒酒……你先在沙发上坐坐……”
“走开!”雷泽一把将穆括推开,又折回到荀兰兮的面前,他将眼睛凑近荀兰兮的脸:“嗯,跟照片上不太像啊,照片好看多了。我说老头子吹牛他还不承认……”
荀兰兮终于忍无可忍:“唔,我想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我改天再来吧,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惜她没能走出房门,因为雷泽已经死死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