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原有规矩,宫女若无主子吩咐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因见她们一身清素的打扮,这里又与浣衣局离得近,怕就是浣衣局里出来摸鱼的宫女吧。
只听一个年稚的声音道:“好姐姐,你这回去送衣服可见着叶才人了吗?”
便听得一个俏丽的声音响起:“哪里有这样好的运气,不过是到底也是见着了嫣嫣姐姐,她已经答应替我去谋划谋划,若是真能调到叶才人身边去,省的受这佘嬷嬷的闲气,才真叫一个造化。”
余下的几个小宫女便立刻叽叽喳喳的炸开了锅,如众星拱月地簇拥奉承着刚才说话的宫女:“芳姐姐,既然嫣嫣姐都开口答应帮你了,这事必是十拿九稳的。”
“是啊,是啊,芳姐姐,日后您要是出头了,可别忘记我们一个屋子睡觉的情谊啊!”
“哼,如今可看那个阿红还嘴不嘴硬了,最讨厌见着她整理做出那个假清高像。若是被她知道芳姐姐能去叶才人出,真真才不知道要是怎么个嘴脸呢?”
“如今去了叶小主那里,芳妹妹出落得那么整齐,又是这样好的性情,便是日后飞上高枝儿也是没准的事!”
竟是越说越不堪了,这样的事在自己屋子里玩笑也是该小声的话题,这帮丫头竟然跑到永巷里来大声嚷嚷了。梁臻夜迟疑了一下,虽说不干自己的事,可是这样走出去,撞破她们背后说人是非,也有些不妥当。自己新进宫,如今形势不明,最不欲的就是惹是生非,一时立在原处,进退为难。
正迟疑着却见着远远走来一群人,梁臻夜一贯眼尖,竟不想会在这里遇上她,一时整个人呆滞住,眼见着那抹飘忽的红云渐渐移近,正是往自己的方向来的,避无可避,心中是躲不过去的了,忙贴墙站了,低下头屏息静气,心中计较着如今自己进宫她应该并不知晓,天色偏暗,只盼侥幸她并不能认出自己来。然而转念一想,又笑自己痴愚,自己和她是多年的发小,梁臻夜尚且能隔了老远将她认出来,更何况等她走近了,怎么可能觉察不出自己的身份呢?
她一向鲁莽,要是冒冒然将自己身份喊出,岂不又是一场天大的麻烦。一时汗角涔涔,也无良方,只是把头垂的不能再低罢了。
只听鞋声橐橐,排着队,从自己面前走过。因为不敢抬头,只是见着地上领先的见是一双绣着暗灵芝的石青色布鞋,后面跟着的倒是一色的莲青绣花缎鞋,大概是三五个人的样子,肃静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崔尚仪”那个被人叫做芳姐姐的宫女忽然噤声,回首望见那一排红云的领路人,面露出惶恐之色,惊慌失措地跪下请安。
见着芳姐姐急急跪地,诸人也忙不迭地没了声响,齐齐跪下,恐她们刚才的胡闹之语早已被那崔尚仪听去,因此脸上露出青白之色。
谁知那崔尚仪瞧也不瞧她们几人一眼,仍旧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发一词地从面前走过,连身后跟着的一行人也是个个如此。
梁臻夜见了心下端疑,并不晓得那人如今是何身份了,若只是跟在这个崔尚仪身后,品阶自当应该比自己小才是,可是从各人衣着看来却又不像,她何时也学得如此功夫,竟然对自己目不斜视,此番进宫意图如何,却是疑点重重。阴云密布下的宫城,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似的笼罩起一层惨淡的沉郁。
寒风紧似一阵又一阵的吹过,不自觉打了一个喷嚏却是回过神来,一时想不清楚,也只能暂时放弃,或者等回到昭庆殿再细细的打探也罢,总要做的悄悄的,不能让人察觉,一心这样想着,就慢慢踱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