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刘将军英姿飒爽,年纪虽轻却别有一种威严。可是,那熟悉的眉眼,却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阿水……”
“老五……”两个人快步上前,双手同时紧紧按住对方的肩。
“想不到这一别,你竟成了声名赫赫的大将军了。”阿水率先开口,声音里全是感慨。
“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莫非是皇上已经查明宁家的冤屈,下了道新的圣旨?对了,雷公呢,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他这些年可好?”老五像小时候一样拉着老朋友坐下,细心询问。
“我爹已经去世了。”阿水的声音里依然透着掩饰不了的伤痛和愤怒,“我们夜里被人偷袭,整个宁家,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阿水没有再说下去,厅上的人全都义愤填膺。这样的深仇大恨,任再坚强的汉子,也止不住凄然。
老五拍了拍阿水的肩,也是无话。小时候,他常跑到宁府上,和阿水、云儿一起玩耍。雷公对他们从不偏颇,都是一般疼爱。没想到这样的一个老人,竟然已遭奸人毒害。心下也是一片黯然。
这时候,小鱼走上前来:“水哥哥,刘将军就是你曾说的老五哥哥?”
老五看她,十四、五岁的年纪,纤瘦柔弱,可是那双眼睛,泫泫欲泣,盈盈欲滴,那明明是云儿的眼睛。
“她是小鱼,与我在蜀地相识,现在我们以兄妹相称。偷袭的那天,就是她救了我。”阿水已经恢复了常态,对老五平静地述说着。
“好,小鱼,既然如此,今后你就是我的好妹子了。”老五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竟想起了小时候的云儿,不觉想要疼惜。
小鱼甜美地一笑,对这个刘将军也颇有好感。“以后我叫你五哥哥行吗?”
老五利落地点了点头,阿水也跟着笑了。
然后大家互相引见,这时候山寨的弟兄才总算清楚他们抓来的“朝廷奸人”居然有如此离奇的身世,大家本都是爽快的人,谈笑间尽弃前嫌,聊的格外投机。随后老五又对手下的将士做了一番吩咐,清点山寨的人数,将他们编制入军。
不一会儿闲人依依散去,阿水才开始询问:“老五,你不是应该在北边征战,怎的现在到了南方?”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曾在朝中出言力谏皇上要清君侧,因此得罪了许多佞臣。皇上几次都在紧要关头急速召我回京或南下,却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听朝中议论,似乎是个姓王的公公挑起皇上对我的猜疑,说我勾结外族,想要谋反。幸好我军军纪甚严,在百姓中有极高的声望,所以皇上虽然对我起了疑心,却也有所忌惮。只苦了边疆的百姓,或饱受外族的侵犯欺辱,或不得不流离失所。”老五深深叹了口气,小鱼听的一双星眸也蒙上了雾气。
阿水握紧了双手,指节突起,血脉贲胀:“王公公,又是他……”
“你知道王公公?”老五不解地看着阿水,想不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渊源。
阿水一楞,原来云儿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他避重就轻地回道:“当初我和我爹的流放就是拜他所赐。”
老五猛的恍然,随即一切明了。他望着阿水正要说什么,阿水释然的一笑:“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现在我只想完成我爹的心愿,查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我相信,这个王公公,只不过是那个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老五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可愿入我军?”
阿水感激地点了下头,以现在的形势和他如此尴尬的身份,躲在军中,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何况,他也能够随时了解到朝中的情形,那个人绝不只是为了铲除宁家那么简单。
“只是你恐怕得换个身份。宁水这个名字太惹眼了。”老五冥思了一会,猛然灵光一闪:“你看钟宁这名字可好?”
阿水豁然一笑,钟宁,既合乎他和小鱼兄妹的身份,又能不丢掉自己的姓氏,还能隐藏身份,真是个好名字。
这时候,一直乖巧守侯一旁的小鱼插嘴道:“那我呢,两位哥哥可不要把我忘了。”
老五有些踯躅地看了下她,略带不安地说:“好妹子,我派将士护送你去江南可否?你云姐姐一人在家也很孤闷,想来会很喜欢你这个丫头的。”
“五哥哥,”小鱼抬起酷似云儿的大眼睛,目光灼灼,“离开蜀地时我曾说过,不管怎么样,都要和水哥哥一起。何况眼下边疆骚乱,朝廷奸臣当道,小鱼虽身为女儿身,却恨不能血战沙场,即使空留一缕孤魂,也要保的两位哥哥凯旋归来。”
一席话气宇轩昂,老五不由得对这个瘦小的妹子刮目相看。“军规不可破,历来女子不得参军。小鱼,你要是想留在军中, 就只能做端茶送水的差使了。”
小鱼欣喜地点头,阿水怜爱地看着她,暗暗下定决心,此一去,即使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护得小鱼周全。
这一夜,山寨的上空萦绕着从未有过的笛声,低回婉转,如腊梅吐香,浸润着苦寒的味道。
次日起程,为了路上方便,也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小鱼打扮成一个干瘦的小伙子,跟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
路上,阿水问老五:“咱们现在往何处去?”
“依皇命进京。” 老五放松缰绳,轻抚马儿的鬃毛,这个陪他征战多年的朋友舒服地仰了下头。“这次皇上重新召我进京,想必与不久前蒙古呼和大将连败北方十城有关。之前我朝派去的几个将领,不是被敌军俘获,就是弃城逃跑,现在朝中上下早就乱了阵脚,皇上碍于群臣压力,不得不将我调往北方平乱。如今蒙古大军已经今非夕比,他们的士气已经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我军要想破敌,除非先瓦解敌军的意志。”
正说着,一将士穿过队伍急步上前,低声说道:“将军,有飞鸽传信,似乎是封紧急家书。”老五急忙拆开,眉头逐渐纠结起来。阿水的心也霎时紧绷,突突地跳的厉害。
等老五看完,他迫不及待地问:“木府没事儿吧?”
老五的神色凝重,语气森冷:“那个人果然厉害!”
“那个人?”阿水一愕,往昔的种种痛苦涌上脑海,然后是一阵彻骨的寒。
老五沉默着没有说话,把信给了阿水。信上寥寥数语,笔记潦草,显然是在慌乱的情况下匆匆而就的:“皇上急召我们进宫,云儿。”
“看来那个人已经摆下了宴席,就等着我们一一入座了。”阿水紧抿双唇,整个人显得格外冷峻,“现在就算是鸿门宴,咱们也得赴他一赴。”
“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老五用力往空中一击马鞭,传来两声啪啪脆响,惊的树丛里的鸟儿乍起横飞。
一路向北,日夜兼程地赶了一段日子,终于到了天子脚下的京城。
大军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就地扎营。阿水按惯例先手书了一封奏折,由副将呈交城外的守卫,再一层层递上去,剩下的就只是等着皇上的宣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