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好手作草莽装束,列马当前。
领头的一个大汗挥刀指着阿水:“别装了,你根本不是农夫!”
阿水一惊,忙做害怕状趴在地上颤抖着磕头:“大爷,天老爷作证,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庄稼人。今儿个第一回出远门,不懂路上规矩,若是就此冲撞了老爷,我代我们兄妹向各位大爷赔礼了。”阿水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向怀里,手抖动地很厉害,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显得更是害怕和无助。“这里是我辛苦一年的血汗钱,现在就孝敬爷们,请诸位爷发发慈悲吧。”
“大哥,看样子他们不准备说实话了。”一个精瘦的男子踏步上前,附在领头的大汉耳边小声说。
“兄弟们,把他们押回去,明天带他们去见刘将军。到时候,我就不信他们还硬得了嘴。”大汉一挥手,后面的好手涌了上来。
阿水伸向怀里的手不由得一顿,半天,终于摸出了一个元宝。那个精瘦的男子一把抢过,搁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哼,还说是农夫,居然能有这么重的银两。大哥,不必怀疑了,他们必是朝廷的奸细无疑!”
不一会儿,众人将阿水五花大绑起来,还好,这些看似粗鲁的汉子只给小鱼的手捆了条绳子,而没有全身绑住。一切就绪后,一行人便扎向一旁的密林深处。
没有人发现,此时这个委顿的农夫低垂的眉眼竟然隐隐含笑。刚才他伸手到怀里的时候,已经将全身劲力贯入笛中,要不是大汉后来的那句话,他摸出的绝不会是元宝。
一番辗转后到了山寨,众大汉在前厅坐齐。领头的坐在最上座,然后往下依次排开,厅里坐不下的,就向外院伸展开来,整个过程整齐有序,恭谨严密,倒不像是一般山贼的作风。等到所有人坐好,黑压压一片竟有百余来人。
阿水和小鱼跪在大厅中央,俨然两个重犯,不过阿水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这些人不是朝廷的人,就不是自己的真正对头。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反而能够好整以暇地听着这些人的问话。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从这些话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哥,本来还担心明天刘将军不肯收咱们,今天可好,被这两个朝廷奸细撞到咱们兄弟的刀口上来了。要不是为了向将军明志,弟兄我真恨不能把这些个奸人千刀万剐!”一个汉子右脸有一条长长的刀疤,面容因为激动而抽搐着,显得格外狰狞。
“白兄,想当初我也是个铁铮铮的八尺男儿,却也被这帮奸人害的右手残废。此等血海深仇,咱们寨里的兄弟哪个不是有几天几夜的苦水。等明天投靠了刘将军,大家定要与这些奸人拼个你死我活!”话语间甚是激愤,那空荡荡的袖管被大风吹的涨鼓鼓的,似乎有无尽的冤屈要倾诉。
一席话说的众弟兄群起拍掌,直到领头的大汉抬手做了个手势,下面才顿时安静下来。
“小姑娘,你说说你在宫里跟着哪位贵人?”许是见小鱼瘦小纤弱,大汉先循循善诱地开导小鱼,口气很是温柔,。
小鱼低眉顺眼,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态。阿水不由得在心里好笑,不知道这个鬼丫头会想出什么古怪花招。
“诸位大哥……”清亮的声音响起,有如黄鹂轻啼,宛转悦耳,众人闻言,均将注意力放到这个看着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上。“请容小女子禀明实情。其实我和他的确不是农家人。”
全场顿时哗然。然后是交头接耳的议论。没想到这女孩子那么快就招供了,看来还是领头的主意厉害。
谁料小鱼接着说了下去:“但我们也不是朝廷的奸细。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前段时间特意到家乡寻我,总算是兄妹团圆。请各位大哥明鉴,我们兄妹二人手无缚鸡之力,怎能被朝廷重用!何况我们身上也染着朝廷的冤仇,焉能为那些奸人所用!”
领头的大汉略微有所动容,陷入了沉默。人群中偶有嘀咕声,或嗤之以鼻坚决不信,或心生感慨愕然叹息。
半晌,那大汉把精瘦男子叫到面前:“齐强,这孩子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是先把他们安置在西边的房里,给他们好吃好喝,等到明天见到了刘将军,一切也便明了了。”
等到两人被带进西边的木屋,身上束着的绳索也已经解开。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倒也相对清净。这些山贼甚至没有派人守在他们门口,但阿水知道,只要他一脚踏出这间屋子,他和小鱼就不能活着见到那位刘将军了。
“水哥哥,你说那位刘将军究竟是何人物?怎么这些山贼对他都是必恭必敬的。听他们刚才的话,显然是对朝廷恨之入骨,却惟独对这位将军敬畏有加。这不是很奇怪吗?”一等到没人,小鱼就提出了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
“我在蜀地就曾听说,这位刘将军是朝廷任命平定北方骚乱的,据说英勇非凡,他率领的奇兵常常让外族人闻风丧胆。最特别的是,他治军严谨,要求部队总是拒城三里外扎营,只为了不打扰城中百姓。听说他曾经立下了一条军规――抢了百姓一钱一粮,断头示众!而在朝廷上,他也刚正不阿,甚至曾在地方直斥过州官。”说到此,阿水叹了口气,既想到自己不共戴天的家仇,又想到自己无以施展的抱负,心下不免黯然。
小鱼知道他的心事,装做不在意地岔开话题:“想来明天这位明理的刘将军不会为难咱们了。我这一松口气,肚子就开始呱呱叫了。”
正说着,屋外一个人敲了敲门。阿水应了一声,一小厮进来,端了几盘野味野菜。虽然不甚精细,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已经是*美味了。
第二天一早,阿水和小鱼刚起身,一个山寨的弟兄就带着他们去往前厅。因为已经暴露了身份,阿水没有再故作农夫打扮,而是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走过去的时候,小鱼突然莫名地紧张,阿水仿佛感应到她的不安,回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远远的,两人就听到昨天那个领头大汉的声音:“刘将军,鄙人李刚,率领山寨众兄弟,在此欢迎将军到来,恳请将军受我们一拜!”语毕,只听到齐刷刷的跪倒声。
一个声音急忙响起,听起来似乎只有20来岁:“李大哥,众位兄弟不必过谦,快快请起!”
阿水闻言,心里不禁暗暗佩服,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刘将军居然那么年轻。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只听李刚接着说:“将军快请上座。我山寨兄弟对将军耳闻已久,早就暗怀投靠之意,还请将军不要嫌弃我们草莽之身,能收编入军。”
刘将军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想了想才说:“我军军纪甚严,只怕众兄弟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受不了军中的拘束。”
“刘将军请放心,我李刚和兄弟们在此盟誓,倘若编制后不服军规,一切听凭将军处置!”
“一切听凭将军处置!”众人齐声,慷慨激昂。
“好!从今以后,咱们都是兄弟。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平定边疆骚乱。”
话音刚落,只听李刚对着外面说:“将昨天那两个疑是朝廷的奸人带上来吧。”
阿水和小鱼被拉到大厅中央。
李刚面对刘将军,双手抱拳:“这是我们昨天下山抓到的两个可疑的人,兄弟们怀疑是朝廷奸细,现请将军发落。”
阿水平静地抬头望去,却突然一下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