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殿中，阿水静坐一角，他面前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皇上已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开口，从他被召唤进来，就只是由着小安子打点在一旁坐等，甚至连请安也一律免除。

大殿正中，是临时搬来的楠木桌，上面平平地铺展开一幅正在创作中的字画，寥寥数笔，浓墨重彩，山水之间，俯仰开阔，不同于当世名家才子的淡泊清远，有的只是纯粹的霸气和奔腾的**。

“宁水，看到这幅画，你想到什么？”皇上淡淡地开口。

阿水略微整了下衣襟，起身回道：“启禀皇上，微臣想到的是皇上的心。”

“哦，朕的心？呵呵……”皇上饶有兴致地抬头，眼睛里却迸出精锐的光，“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揣度朕的心思的。”

“微臣不敢。画面是景，画后是意。微臣但见皇上用笔强劲浑厚，这原不是适合山水画的笔法。可皇上是天子，既然用了，自有其深意。”

“哈哈哈哈，不愧是宁水，你好好看看，这山山水水，不就是天下吗？朕告诉你，朕要的就是这天下！”此刻，宁水深刻地感觉到眼前的皇上，俨然是一代真正的君主，那个略带稚气的孩子，已经从这件黄服中彻底隐退了。

“其实朕今天召你前来，是邀你见一位故人。”皇上若有所思地笑着，轻轻击了下手掌。

不多时，门外进来了小张子，然后是一位白衣飘飘的鹤发老人。阿水一震，呆得说不出话来。

“宁水，看见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也不说话？！”皇上的声音很近，却又似远远地飘来，软软绵绵却又狠狠地敲打着宁水发蒙的耳膜。

“欧阳先生……”阿水犹豫着伸出手去，是歉疚，是自惭，是担忧，也是无奈……

欧阳先生洞察地笑了，没有丝毫怨气，反而挂着解脱的笑。逃了这么多年，藏了这么多年，揣着那个惊天的秘密将自己裹进不见天日的黑洞里，今天，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当发现一切避无可避，才发现往日的躲藏是多么可笑，其实，所谓的害怕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如今，现在，在皇宫里，在刺眼的明黄下，他依然可以畅然含笑。

欧阳先生自然地握住阿水的手，给了他一个无碍的眼神，便依礼跪道：“草民欧阳堂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先生不必多礼。朕千里迢迢请你前来，你应该也知道所为何事了吧。”

欧阳先生闻言，微微点了下头。

阿水纵然有万般不解，却也不敢在此时多发一言。

“皇上，草民愿将此事详禀。只因事关重大，还望皇上禀退在场所有的人。”欧阳先生躬身回道，皇上的眼睛却微眯起来，有些不以为然，却又有些触动。

“都退下吧。”皇上轻咳了声，小张子带着众人迅速离开。阿水本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出去，皇上却看着他说：“宁水留下。”

欧阳先生的神情一愣，正欲开口，皇上却说：“既然我说他可以留下，你就可以放心地开口了。”

欧阳先生有些惋惜地看了眼阿水，不再说什么，而是叙述起一个遥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