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被攻陷后,那位被封为征南大将军的贝勒博洛带着军队进了城。这个时候,我爹的水师和船队罗列海上,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在整个明清战争中没有受到任何损失、保存良好的我爹的私人武装,看上去确实是有些气派。
那位贝勒博洛派人带着信来到泉州找到了我爹,呈上了信件。
我爹需要做出他一生中至为关键的抉择了!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爹对信中的内容依然极为陶醉,因为那位贝勒对我爹说他已经给我爹铸造好了“闽粤总督”的大印,等着我爹走马上任。
我爹的地盘原来一直是在福建,广东是整个中国当时仅次于福建的第二大海洋大省。在广东,一直存在着抵制我爹的势力,他们利用明朝的官位,不太怎么愿意已经控制了福建的我爹再控制广东,所以我爹虽然垄断了海上进出口买卖,但是占据广东地面这个想法,我爹却一直没有实现。
那位贝勒博洛仿佛看透了我爹的心思,一出手就要给我爹一个掌管福建、广东的大礼包,要他永远镇守福建广东,官帽和满州的亲王们比没有什么差别!
我爹真的陶醉了!这位精明强干、老谋深算的大海盗,在满州人放出的诱饵前,流下了长长的涎水。
满州人不错!
我爹异常兴奋的读着这封信,热血奔涌,心跳加速,就跟他被明朝封为东南沿海的海上王时一样,他这下子惊喜的认为,在这么够意思的满州哥们面前,明朝算什么?那个隆武皇帝算什么?剃掉头发又算什么?就是拿任何东西,也无法报效满州人对他的知遇之恩、培植之爱!
管他娘的,跟满州哥们混吧!
我爹狂喜的一跺脚,以极其愉悦的心情,以一种坚决不能错过的敏捷,贪婪的一口咬住了那个鱼钩。#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
我爹公布了他的选择,他认为这是一个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是啊,要什么本钱呢?无非就是剃个头发,换上满州人的猎装而已,这算什么呢?在年轻时闯到澳门找他舅的时候,我爹连洋名字都有,还信了洋教,对着十字架磕头礼拜都无所谓,换个衣服理个发算什么呢?
至于别的,更无所谓了,对明朝皇帝磕头和跟满州皇帝磕头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个磕,和拜十字架一样,都一回事,没啥区别啊!
虽然我爹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觉得这是一个傻子都能算明白的帐。满州人给的好处多,自己干嘛要把到口的肥肉往外吐呢?可是许多人却没有和我爹这么算账。
以前一直和我爹保持高度一致的他的弟弟郑鸿逵强烈反对,我也毫不例外,对我爹这种拿海盗买卖来盘算国家大计的思维模式,哧之以鼻。
于是我爹的进出口总公司分裂了,出现了两个阵营,一派是以我爹为首的要和满州亲善的拥清派;一派是以我和我叔为首的拥明派(我也不知道我叔这回不知吃了什么药了,第一回和我坚定的站在一起。)
我爹聘用的公司员工也随着分裂为两个阵营,势均力敌,互不相让。有的人以自杀威逼我爹不要投降,有的使劲怂恿我爹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重要历史机遇,赶快立功。
我没有别的办法,知道用忠于明朝、不事二主那套理论对我爹讲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对做买卖的人只能谈怎么样做买卖,怎么样才划算。
我跪在地上死劲的劝我爹,把头都给磕破了一道口子,用对我爹最有利的算术方法跟我爹算这笔账。
我说:“你一直手握重权,当了明朝的大臣很多年了,不要轻易改变政治立场。照我的看法,广东福建这些地方,不象北方有那么多平原,可以由着满州骑兵横冲直撞,这里山地比较多,只要我们仗着山高地险的有利地形,埋伏重兵,就是满州有百万大军,也难以很快突破。我们在这里安顿人心,打好基础,大力发展进出口买卖,充足军饷,然后再招募士兵,扩军备战,号召天下,难道还真就打不过那些满州人吗?”
可是我爹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自以为是的喝斥说:“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胡言乱语,根本就不懂政治形势和历史发展规律。以长江天险和多少官兵,都不能挡住清军,何况我们这点小地方?到时候画虎不成反成了狗,不但大官当不上,弄不好性命都保不住。”
我不服气我爹的论调,继续争辩道:“你只看表面现象,不看本质。天时地利始终在进行着相应的变化,虽然清军兵*壮,但是也不能哪里都可以长驱直入。明朝是因为党争不断,交相弄权,才突然之间土崩瓦解,崇祯皇帝吊死。就是南京的弘光政权倒台,也不是因为长江天险挡不住清军,而是因为君臣昏庸,使得英雄无用武之地,没办法利用长江天险阻挡敌人。明朝很多臣民人心不死,只要你能利用地理优势,阻挡清军,一定会得到很多支援,重新振作起来的。”
可是我爹依旧不为我所说的这些所打动,他坚持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人家给了这么多好处,还不顺水推舟,万一互相揪扯起来,闹得不愉快,又打不过人家,到头来什么都捞不到。你看问题不够长远,就不要再说了!”
我见再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看到他那豹头环眼的样子,真恨不得上去抽他两个耳光,可是碍着他是我爹,也只能一味软来,跪着上去一边拉着我爹的衣袖,一边哀求道:“老虎不能离山,鱼儿不能离水,离山就没有了威风,离水马上就会死去,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前去投降清军!”
可是我爹已经十分的不耐烦,站起身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