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绣夫人见到自己的片刻忘情,竟然赚的两个人精神落寞,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你不是为你的朋友求我的刺绣吗?”
一边说着打开绣屏旁的柜子,从里面的锦盒中拿出一只绣囊,一面绣的是两只比翼鸟,另一面绣的是一根连理枝,小巧玲珑,花尽心思。
金绣夫人将绣囊递给薛了之,说道,“这个小玩意,虽然‘不值千金’,却是我对你的那位朋友的一片心意,虽然素未谋面,我猜想她一定是一位活泼貌美的俏佳人。”
薛了之接过绣囊,说道,“她是从前镇抚司百步神箭霍天冲的女儿霍丹凤,她现在就在外面,要不要我因你们相见,让你亲自送给她。”
金绣夫人脸上又多了一份哀怨,轻声说道,“了之,开始我说你放不下,其实放不下的人却是我。我虽然外表骄傲淡然,其实内心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释怀过,见到那位姑娘,我怕我会吃醋妒忌,自惭形秽,就请你带我转交给她吧。”
薛了之听到金绣夫人这番言语,竟然忘了解释霍丹凤并非自己的红颜知己,一颗心像又活了起来,追问道,“你会为我吃醋妒忌,你的心里还有我?”
金绣夫人怅然不语,只是说道,“我的托付,可能为你引来杀身之祸,也可能成为你一生一世的负累,纵使最终一切能够化解,我所做的也只有向你道一声谢而已,你要想清楚,是否值得。”
薛了之道,“我明白,我并无所求。”
金绣夫人强做一个笑容,说道,“是我欠了你,今生恐怕还不清了。我的金箫十年没碰了,如果我不幸死了,那么也要遵守诺言将箫送给白公子。今天就再为你吹奏一曲,也当是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了。”
薛了之见金绣夫人拿出金箫,只是觉得悲伤心酸。
原来这最伤情的不是悲恨离别,不欢而散,而是相见不如不见。心中就是有千般滋味,也只能相顾无言,胸中就是有万般打算,也只能强作欢颜。
金绣夫人刚刚准备吹奏,房外的下人却来通报少爷已经到了。金绣夫人苦笑一声,说道,“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薛了之答道,“这一首箫曲,是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找你还的。”
韩乐山推门进来,薛了之一瞧,竟不是稚子孩童,倒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再看他相貌,虽然像极了韩诸舟当年,却不似父亲一味的书卷气,而是有几分练武之人的刚毅侠气,年纪虽小却风度翩翩。
尽管看他的容貌神气让人一见就喜欢,然而无奈,薛了之见了他就只看见了韩诸舟,千方百计怎么也看不顺眼,向金绣夫人问道,“这是你的儿子,怎么会这么大?”
韩乐山唤了一声娘,走上前来,金绣夫人笑了一笑,说道,“这是相公原配夫人的遗子,七年来一直由我教养照顾,亲如真母子。”
薛了之也不知该说什么,也就站在那里不动。
金绣夫人向韩乐山说道,“这一位就是娘的哥哥,你就叫一声舅舅吧。”
韩乐山叫得亲切,薛了之却浑身不自在,不知如何做答。
金绣夫人向薛了之说道,“我早就已经吩咐乐山,你就带他走吧。”转而又向乐山说道,“还记得娘交代的话吗?”
韩乐山答道,“记得。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意气用事。”
金绣夫人满脸不舍,说了句,“走吧。”
霍丹凤在外等得焦急,好不容易看见进去的出来,身边却又领着另一个,便向薛了之问道,“这位小公子是谁?”
薛了之答道,“这位是我那位故人之子,托付给我照顾。”
霍丹凤问道,“故人之子,又怎么会在这里相见?你刚刚凭一颗金哨就见到了金绣夫人,莫非你的故人就是她?”
薛了之见瞒无可瞒,便答道,“不错。”
霍丹凤道,“我还当着你的面说了那一堆,哎,当真愚蠢之极。从你要来京红绣庄时就应该知道的。那金绣夫人为什么要托你照顾他的儿子?”
薛了之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韩家的灭门之祸,不料韩乐山接道,“母亲常常说舅舅武功高强,自然是想让我跟他学好武功,历练一下。”
薛了之也不知韩乐山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就指着霍丹凤向乐山说到,“这一位,是百步神箭霍天冲的千金,霍丹凤。”
韩乐山向霍丹凤行了个礼,说了一声,“久闻神箭大名。我就称呼你为凤姐姐吧。”
霍丹凤道,“我是你舅舅的朋友,你又怎么能叫我姐姐。”
韩乐山说道,“我叫你姐姐,不是看辈分,而是看年纪,好像您并不比我大几岁,所以才斗胆这样称呼。”
薛了之从怀中拿出绣囊递给霍丹凤,说道,“霍姑娘,这个绣囊是金绣娘子亲手所绣,送给你做个纪念吧。我受人所托,恐怕不能再与你同行,我们就此拜别吧。”
霍丹凤见到绣囊如此别致,心下自然欢喜,但是听到薛了之想带韩乐山独自离去,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金绣夫人托付小公子正是为了那一件大事。”
薛了之听到霍丹凤如此发问,不禁偷眼去看韩乐山,只见他神色从容,没有惊奇怀疑之色,显然已经知道了那一件大事。
薛了之便答道,“不错。”
霍丹凤道,“那么薛公子,你想带小公子去那里?”
薛了之答道,“不瞒姑娘,我们回我隐居的地方,那里十分隐秘,几乎无人知晓,应该会很安全。”
霍丹凤道,“既然公子已经有了打算,那么我还是愿意与公子一路同行。纵使我武功低微,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能与你有个照应。”
薛了之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然而并不仅仅是麻烦,更怕连累了姑娘。”
霍丹凤道,“我们虽然相交不深,但也算是朋友一场,你不必与我客气。”
韩乐山在一旁说道,“舅舅,凤姐姐一片好意,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薛了之无奈,只有准备一起上路。
这一边三人刚要走出绣庄,迎面最走进来了白飞帆。霍丹凤一见飞帆,惊奇问道,“你怎么在这?”
飞帆一笑,反口问道,“你们又怎么在这儿?”
韩乐山像是早就熟识飞帆,叫了一声,“白大哥。”
霍丹凤说道,“人家儿子都认识你了,看来这门槛早就被你踏破了吧。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竟敢大白天的在街上晃悠。”
薛了之听到韩乐山称呼白飞帆称呼的亲切,心中料定金绣夫人与白飞帆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再加上霍丹凤出言讥讽,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白飞帆见霍丹凤奚落自己,也不在意,说道,“晚上来是相会佳人,这白天来,确实为了正经的生意。至于我的安全吗,也不劳凤姑娘挂心,我白飞帆虽然武功不济,这逃命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霍丹凤冷笑道,“你还有什么正经的生意?”
白飞帆笑道,“凤姑娘,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你却连我是做什么的都搞不清楚,我是当真伤心啊。”
霍丹凤道,“你还能做什么,还不是做那些鸡鸣狗盗,风流采花的勾当。”
白飞帆好像并不想对丹凤言明,只一味打趣,不料韩乐山却接口道,“白大哥就是金元货庄的主人了。”
霍丹凤惊奇问道,“什么?金元货庄?”
白飞帆说道,“死丫头,想不到吧。我的身份,自然只有同我做生意的人才知道了,金绣夫人是我的老主顾。”继而转身向韩乐山问道,“乐山,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韩乐山刚要回答,白飞帆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心想,这银笛书生就是昨夜与金绣夫人相见时,她说起要托付的人。金箫娘子,银笛书生,自己怎么如此愚蠢,昨天竟然还当着人面诸多炫耀,当真丢脸。随之同薛了之赔罪道,“薛兄,昨天多多失言,请你不要见怪。”
薛了之答道,“自然不会。我们心急赶路,恐怕天黑就出不了城了,就此拜别。”
白飞帆见薛了之不想多做纠缠,便与三人就此分手。
待三人走出绣庄百步,霍丹凤且问韩乐山道,“那白飞帆真的是金元货庄的东主?”
韩乐山答道,“不错,自从母亲开了绣庄,他就一直同母亲有生意上的来往,母亲刺绣所用的金蚕丝,只有金元货庄才有。”
霍丹凤说道,“我听说金元货庄所贩卖的都是海外奇物,价值连城,而那白飞帆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真看不出来他会是一个经营狡诈的生意人。不过想想也并不奇怪,我爹与他相交两年,关系甚密,却依然对他前世今生一无所知,可见这个人城府颇深。”
韩乐山说道,“这几年金元货庄的一切生意确实都是由他打理,但是他却好像并不是最大的东主。”
霍丹凤说道,“我也听说,那金元货庄的主人是一位从不现身的济民娘子。”
韩乐山说道,“济民娘子,我倒是听白大哥无意中说起过,好像她同白大哥一样并不是中原人士,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照顾金元货庄的生意。”
霍丹凤问道,“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韩乐山答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听说是个天仙似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