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了之听到金绣夫人这话会错了意,不无酸意地说道,“什么事?”
金绣夫人看到薛了之一脸扭曲,只觉得好笑,说到,“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让我答应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要将箫送给他。”
薛了之笑道,“如此难缠。看来如果你不把她的心上人绣的十全十美,他也要找你的麻烦了。”
金箫夫人回身看看绣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的不错吧,我这点功夫不过是浪得虚名,失望了吧?”
薛了之笑了笑,说道,“怎么会,皇上御赐的金绣夫人,又何必这么谦虚。不瞒你说,我外面的那位朋友想求你一件绣工,想的茶饭不思,我这次来也是想特别了她一个心愿的,既然君子之交能够开口请夫人出手,那么在下也斗胆请夫人赐艺了。”
金绣夫人笑道,“那位君子之交是为了心上人请我帮忙的,了之你是不是也为了心上人呢?”
薛了之听不出金绣夫人这一问里是咸是酸,且开口接道,“如果是,你是帮还是不帮。”
金绣夫人笑道,“当然是帮,你想绣什么?”
薛了之答道,绣个同这件一摸一样的,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件锦绣丝囊,正是当初耳晃用来包茶送礼的那个。
金绣夫人见了丝囊,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到了你的手里,难道那位批命先生是你请来的?要不是我收到了鬼手印,我真要怀疑这些都是你从中搞鬼了。”
薛了之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批命先生?”
金绣夫人说道,“不久之前,有一位算命先生光临绣庄,为我批命,前世今生,姻缘聚散说的都极准,就是她求了这金箫银笛的绣囊去了。也正是她算出相公的灾祸,于是我才飞鸽传书给你。”
薛了之道,“那位先生姓耳?”
金绣夫人道,“一位年轻姑娘,却不知道姓什么,这位先生乍一看平凡无奇,然而听其言,观其行,却越发觉得她不简单。”
薛了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如果她什么都知道,那我们也都在她的掌握中了。”
金绣夫人听了薛了之的话也并不深究,只说道,“了之,开始我还对那批命先生的推算心存侥幸,然而如今那鬼庄的鬼手印已经送上门了。不止相公,我们全家恐怕也都要有杀身之祸了。
这半年来那遇害的两位大人,都是与相公同朝为官的幕僚,虽然接到鬼手印后多方准备,宅府亲族婢奴还是被一个不剩都被灭门。
相公一生为官虽然没有做到呕心沥血,两袖清风,但也是公正严谨,为国为民,如果我们全家遭此横祸,也太没有天理了。”
薛了之冷笑道,“死到临头你还为你相公说好话,也过分贤良了。”
金绣夫人道,“并不是我为相公文过饰非,而是相公从来就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又怎么至于得罪鬼庄,招惹杀身之祸呢?”
薛了之道,“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你又未必尽然知道。”
金绣夫人道,“相公做事想来有分寸,并且也没有一件事是要瞒着人的,又何来什么伤天害理之说。”
薛了之道,“你也不必对他过分相信,如果有哪一日,你知道了他真正的底细,也许会惊的目瞪口呆吧。”
金绣夫人笑道,“你说的有是什么负气的话,非要把我相公造成一个千夫所指的坏人才解气开心。”
薛了之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你不爱听,不说就是了。你飞鸽传书我来,不只是为了向我证明尚书大人的人品吧?”
金绣夫人道,“自然不是。我请你来,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薛了之道,“果然猜得不错,你是请我出手?”
金绣夫人道,“也不是。那传说中的五鬼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灭门杀人,不管他们是人是鬼,都不是等闲之辈,如果连官府或镇抚司的高手都无能为力,我怎么能把你也拖下水,牵连进来呢。”
薛了之道,“你这是嫌我武功低微,能力不济了。”
金绣夫人说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敏感小气,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求你做的事,比单单救我的性命还要重要。而我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
薛了之听到金绣夫人的这一句“只相信你”,心中百感交集,把捻酸负气通通抛了,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金绣夫人犹豫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儿子乐山。如果,如果这次我们全家真的逃不过这一劫,那么我希望能为相公保留一点血脉。”
薛了之道,“你想让我保护你的儿子。”
金绣夫人答道,“不错。我是想让你带他走。当初先生曾经说过,一定要把他托付给他命定的贵人,才能免了灾祸。”
薛了之问道,“带他走?你这样自作主张,你的尚书韩大人是否知道,又承不承认我就是那个命定贵人?”
金绣夫人答道,“不错,他知道,也同意。”金绣夫人看了看薛了之的脸色,又加了一句“也放心”。
薛了之听到金绣夫人如此言语,只有苦笑一声以作回应。
金绣夫人接着说道,“如果我们侥幸躲过这一劫,你再把他带回来,如果我们不幸遭难,就请你把他带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怕却只怕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鬼不会放过一个活口,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神通广大,乐山还有你,就会有危险。”
薛了之叹了口气,说道,“从来没有看到你这么认真地求人,我自然答应你。那么我什么时候带他走?”
金绣夫人答道,“现在。随即吩咐下人回府中接韩乐山。”
下人领命去了,金绣夫人一脸黯然,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这几天我已经竭力装出不在乎,可惜心中却忐忑不平,坐立难安。了之,从前在闯荡江湖的时候,顷刻生死,你有没有怕过?”
薛了之笑着答道,“自然怕过,我还记得,当时的你一味的拼命,比我勇敢潇洒的多。”
金绣夫人也笑了笑,说道,“不错,如今想起从前的自己,这可谓是恍如隔世了,好像当时的所作所为,到了今天,却连想都不敢想了。也许是离开那种生活太久了,也可能,是这十年过的太平静安逸了,正所谓有了身家,有了积淀,做事情就会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什么都要留个后路,舍不得放手一拼了。”
薛了之看金绣夫人神情,一开始粉饰的从容淡定渐渐凋落,剩下的也不知是哀是悲,不禁猜想她脸上的沧桑之色或许都是因为这飞来横祸新添上去的,从前的恨也好,怨也罢,统统都丢开去了,剩下的只有无可奈何的心疼,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