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洋人顾问
作者:城南夜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42

很快,我们来到了教导二师的师部,这个地方旁边有一条河,狮河。这条河也是淮河上游的一个支流。

汤恩伯亲自出来迎接,后面跟了一批人,但让我奇怪的是中间有两个金发的洋人。一个五十岁上下,稀疏的金色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乱,脸很削瘦,蓝色略下陷的眼睛炯炯有神,两撇上须翘着,一只弯勾大鼻子,一身灰绿色的笔挺呢子军服,一双皮鞋擦得铮亮。

另一个洋人是金发少女,二八豆蔻,戴着一顶非常别致的草帽,是那种很多种鲜花装饰的草帽。茂密而鬈曲的金发从草帽底下滑落出来,灰蓝色的眼睛,仿佛湖里深处的漩涡。嘴唇微微撅着,看起来很顽皮的样子。一身白色的裙子,细细的小腿上穿白色的袜子。走起路来很轻盈,微微摇摆着身子。

汤恩伯走在最前面,他看起来也是个仪表堂堂的军人,身体笔直,一身黄色的呢子大衣,这个时候并不显胖,身材很魁梧。汤恩伯还没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就开始喊,冯老前辈,晚辈克勤出来晚了,听闻您一路甚是惊险,我是非常担心阿。

冯博园笑了笑,老而不死谓之贼,我这个老贼,命太长,老天爷暂时没办法,哈哈。

汤恩伯头四周转了转,对我们说,晚辈来介绍几个人。他指着一个军官说,这个梁晓,是我师少校参谋,负责军事情报工作,以后他和他的下属完全听冯老前辈调遣。

汤恩伯朝那个50岁上下的洋人作了个介绍的手势:这是我师的军事顾问,冯康拉德先生,一战期间是德军参谋本部少校参谋,参与过凡尔登等多次重要战役,曾获得德皇亲自颁下的一枚骑士铁十字勋章,是个真正的贵族。这个傲慢的德国人只对我们点了点头。

汤恩伯最后给我们介绍了那个可爱的少女:这是康拉德先生女儿,克里斯蒂安女士,这次来中国旅游,也是很凑巧,跟他父亲来到这里。这少女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鸟语,我是听不懂。有一个军官翻译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希望你们有空能当我的导游,这里的军官们都很闷,不愿意满足我的要求。

冯博园居然也说了一堆鸟语,我估计是赞美这个少女的吧。

康拉德先生很意外,它可能没想到冯博园会说鸟语,所以很有兴致的和冯博园交流起来,很快我发现康拉德的傲慢消失了,代而是一种尊重,那种军人对军人的敬意。

很快我们被汤恩伯安置到师属卫生所继续治疗,我平生第一次被人打了吊针,但是奇怪的是,那种透明的液体进入到我的身体里后,我感觉到了久违的活力。

冯博园在这种环境下,恢复得很快,所有的伤口都被重新处理过了,我的伤口也是。有一次冯博园突然对我说,富贵,跟着我干吧,我看你很有潜力。

我心里翻越着巨大的惊喜,但是平静的回答他,跟你干,钱多不?我还有个老娘要赡养。

冯博园答复到,跟我干肯定发不了财,就算你想发财,我也绝不会给你机会,但是你和你娘过普通人的生活,肯定没问题,只要你以后不会变的花天酒地,就绝对没有问题。当然跟我干,肯定会很危险,从辛亥革命,跟着我的弟兄,少说也有二三百人,除了改行的少数人,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光杆了,如果你愿意,那我就又有了一个小兄弟。

我扯了扯吊管,说,我不是爱钱的人。只要能养活我跟老娘,我就没问题。跟着你干,我觉得痛快!冯大哥,你知道吗?自从跟你一起越狱,我就一直感觉到,我们就是在穿越死亡线,你知道吗,我喜欢经历这种,这种感觉,那种时刻在身边存在巨大危险的感觉,但是冷静的处理着每一个突发的事情,那种沉着、那种感知、那种坦荡,让我的血液沸腾,真是痛快!

我,王富贵,今年二十岁,因为这样,受过十一次重伤,我,就是喜欢这些,喜欢和值得的对手碰撞,喜欢那种悄无声息的停顿、对抗。就象是两个瓷坛在那里抵插,一点点地粉碎,一点点地毁灭,最终和着血,成了一堆粉末。

冯博园笑笑说,富贵,你知道吗,第一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我是同一种人,尽管你没有象我那样,从小受着传统的教育,但是我们这种人的血液一定是相同的,是个战士,就要在战场上死去,决不能等身体慢慢老去,趟在床上等死。

冯博园继续说,我们身在这么一个时代:国恨、家仇,内忧、外患。总得有人能站出来才行,富贵,我们这种人是一定会死的,但有能耐的人是要自己挑喜欢的死法,无能的人只能象条老狗一样,在路边奄奄一息,留着老泪等着被人扒皮炖汤。所以你如果决定跟着我干,我希望你能想好自己的死法。

我真诚的望着冯博园,模仿他的笑容说,我绝对不会给自己丢脸,我就是我,王富贵就是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觉对不会轻易的低头,即使是你,也是这样。

冯博园笑道,你的笑容不对劲啊,我的笑容是为了掩盖情绪,这个笑是伪善的。你的笑容不太对劲,你知道吗?泄漏了心底的情绪,这是很不好的习惯。作为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首先要做到的是,改变所有的习惯,让习惯见鬼去吧。所以明天开始,你要首先练习怎么笑,学会怎么笑。什么时候你的笑,要达到那种人畜无害,但是让别人看过之后,又一点都无法忘记,但又一点让人无法清楚地记起。

我暗叹,这个老狐狸。我假装不爽,闭上眼睛,等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流入我的身体里。

冯博园也不看我了,对着空气说,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建议你回SC县一趟,该面对的一定要你自己去面对,逃跑时没用的,假装忘记也是不可能的。你是顾斋生的儿子,这一点你是没法改变的。

跟你说实话,南京方面并不信任他,也不信任顾鲁平。他们在SC县搞得什么二十条,其实和**要搞得没有太大分别,唯一不同的是:**的财源快枯竭了,所以有些东西,说的到,却没法实际做到。顾斋生和顾鲁平说到的,基本都做到了,所以这一点令南京方面很警惕,特别是二五减租,豫南地区从宋朝开始,土地租赁就一直是五五租约。党国内有些人在民国初年也曾提议过实行三七五租约,但是长江以南地区阻力太大,没法实行。所以南京很多人奇怪顾斋生是怎么办到的。

豫南地区的土地,在目前的这种精耕细作的情况下,正常情况下产量基本三百多年没有明显变化。从地主这个角度看,地租越高越好,但是一定有个限度,即你要保证农民的最低生活消费量,否则就不会有租户来种你的地,你的租子就没有了。事实上,越是土地集中度高,地主就越有倾向性来保持租赁户的稳定。所以,除开个别的或短暂的情况,地主收租是有个限度的,不管是固定租还是分成租,这个限度就在农户最低消费量和产量之间。在豫南,这个地租区间很小。从农户这个角度讲,如果是固定租,则其不论固定租有多大,只要是在这个区间内,则农户就有积极性充分投入劳动,以获取最高的产量而来改善自身的生活,或是进行积累。如果是分成租,情况也一样。

从前清雍正起,朝廷的田赋实际包含在农户上交给地主的租金里,也就是说朝廷的田赋是地主在交的,现在南京执政也是如此。真不知道顾斋生在SC县搞二五减租是怎么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