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复了平静,起身下床,肚子已经饿的不行。我对小桃红说,有没有吃的,我要吃东西,我要好好活下去,母亲也不会想看到我这个模样。
小桃红对外面喊道:兰子,饭菜准备好了没?
屋外传来一个女声,好了,姐,就把饭端过来。
走过屋内红烛的光亮下,小兰端了一个饭屉进来,这个姑娘已经成长很多了,说起来以前我真没有仔细观察过她。
在烛光下,小兰是一个娟秀、幽静的姑娘,同小桃红比起来,也许没有她俊俏。如果说小桃红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那么小兰就是山谷深处一支幽兰。小兰的嘴张开后很像一朵牡丹,辫子黑黑长长,系一根红色丝绳,一身妥贴地碎花布衣服。她的眼底很纯净,眼角好像刚才湿润过。
我起身下床,从她手里接过饭屉,冲她笑笑说,小兰现在象个大人了,桃红姐可得尽心帮小兰找个好婆家。
小兰听了我的话,却低头不说话,用脚在地上画小圈。
小桃红看着小兰,突然笑起来说,我和小兰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一直很亲近,我一直把小兰当作亲妹妹,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黑脸,小兰你放心,你的心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小兰脸变得红了起来,在烛光下甚是可爱,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这个小姑娘已经是两眼泪汪汪,可能察觉到在人前出了一点丑,小兰羞愧的扭头跑了出去。
小桃红玩味地对我说,富贵,你这个呆子,赶快吃饭,我先走了!
一时间,我有些尴尬起来,匆忙打开饭屉,假装吃起饭来。从饭屉拿出两个小菜和一碗泡饭。一个小菜是腊肉炒菜苔,菜苔一根一根的,在盘子里很齐整,叶和杆都呈紫红色,中间夹着红红的腊肉片,我嘴很馋,夹了一大筷子,也没嚼,直接吞了下去。
另一个小菜是凉拌农家豆腐,我也夹起了一片豆腐,放入口中,好香啊,葱花、老酱、香油、陈醋、清盐的味道在口中缠绕。我拔拉了一大口米饭,牙齿间溜过润滑的鸭汤,这是用老汤泡过的米饭,很香,很醇。
小桃红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下,说,富贵,不要吃的太快,难道你是饿死鬼投胎阿,真是没个吃象。明天我会再跟老爷一起来看你。
我已经满嘴的食物了,支支晤晤的答应着。小桃红出去了,没有人了,也就不会有人再介意我的吃像吧。
这豆腐,香啊,估计自家磨得。含着豆腐,想起了很多往事。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路都走不稳,母亲每周都去小桃红家借磨,小桃红家的磨是个小石磨。每到周末地时候,母亲经常会背着我,先到小桃红家借磨回来,然后在自家小院子里,做农家豆腐。
母亲先是泡豆子,她会从豆袋里取出一升多黄澄澄的豆子,母亲会一粒一粒地挑,把那些最饱、无虫蛀的豆子都挑出来,把挑好的豆子都放入木盆中浸泡,估计有三、四斤豆子样子,这些豆子一般会被狠狠地泡上半天左右。
豆子泡软后,母亲再磨这些豆子。母亲把豆子放在小石磨上,这个时候,母亲会把我从背上放下去,我会三番五次的想爬回到母亲背上去,闹啊闹啊,闹到最后,我还是会被小石磨吸引,坐在小木墩上,睁大眼睛看母亲磨豆子。
母亲会一边磨,一边舀少许地水倒在磨眼里,我看着豆糊糊顺着磨槽慢慢流入空木盆中,经常会站起来拍着小手,这个时候母亲会摸摸我的头,把我按回小木墩,继续让我坐回去看。
母亲把磨好的豆糊糊倒入棉布做成的布袋中,平放在一个木板上,开始揉袋子。母亲会用手腕和胳膊肘来回地揉袋子,看着袋子里挤出的豆浆流入另一个木盆,那个袋子最后会变得越来越小,木盆里的豆浆确越来越多,到最后母亲会打开袋子让我看里面的东西,只剩一些渣渣,那时的我会觉得非常神奇,非常开心,有时兴奋了,会在母亲身边爬来爬去,然后被母亲打几下屁股,因为我把衣服弄脏了。
做好这些,母亲会把盛豆浆的木盆拿进屋。在炕头地锅上架一个水平的木质十字架,十字架的四个端点是用一块粗布的四个角固定,这就是一个简易的筛子了。母亲把的豆浆倒入粗布中,不时的晃动,不时加入少量的水稀释,让筛过豆浆再次过滤直接流入地锅中。
当一切都滤入锅后,母亲在地锅下升火,我也会帮母亲从旁边抓过来一些干松枝,很快我会闻到松支烧着的清香,看着那些红红地,不断跳跃的火苗,我会感觉很幸福,会垫起脚尖,趴在母亲的背上撒欢。
不一会,锅中的豆浆慢慢沸腾了,母亲会用木勺在酸菜缸中舀出一些菜汁,轻轻地倒入沸腾的豆浆中,勺面在豆浆水面上轻轻地搅动,菜汁慢慢地融入到豆浆中。我会睁大眼睛看着锅里。慢慢地,水里漂出了闪亮的豆花,真的很神奇。
等火候差不多了,母亲会慢慢把锅下的火弄灭。我们会等锅的豆浆凉一凉后,母亲拿出我的小木碗,从锅中舀出豆浆,倒入我的小碗里,然后放上事前准备好葱花、老酱、陈醋、清盐,还要加几滴自家的小磨香油。
我早就等不及了,伸着鼻子不停的嗅着,我会不停的拉住母亲裤脚,摇啊摇。最终母亲会把我抱起来,用嘴吹吹小木碗,尝一尝温度,等温度合适后,一点一点喂我喝下,一小碗就能胀满我的小肚子。母亲自己却一点都不喝。
等到晚上,母亲把锅里的豆花舀出来彻底放凉,倒在用秸杆做成的箅子上,再压上另外一个箅子,然后再用几块石头压住它,过一夜后,第二天,母亲背着我,打开上面的箅子后,我就能看见白白地、醇香地豆腐。这些豆腐,母亲会变者法的给我做,蒸、炒、煮、炖、凉拌着吃,和着葱花、酱、油、醋、盐,怎么都是童年地美味。
我嘴里含着豆腐,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
慢慢地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刚吃的一点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后面慢慢开始吐的全是黄水。
我想起了在培训班,一个同志教我抄写好几便的诗: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以前我是不能理会到诗的含义的,但是现在我开始全然明白了。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母亲真是有我这个儿子不如无阿。二十年的人生,我何曾真的珍惜过这一切,但是现在一切都无法回头了,一切都飘走了。
最后我吐了一口血,红红的吐在手上,身上的伤没有好透,当下,终于引发了内伤。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血,那些鲜红的小点点,在眼中不断地变大,那种鲜红的血晕,压住了我的眼,圈住我的思绪。我的身体感觉越来越轻,心里开始畅快起来,我感觉我可以飞起来,我一定要飞起来,飞到白云上,飞到天边去,飞到天边的星星那边去,我要找到那颗星星,那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