蓿华知道,皇后一心想除去武丽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便想把小皇子重病的原因推到武丽身上,以达到除去武丽及那两嬷嬷的目的。可是,求胜心切的皇后尚不自知,她此举已犯了太后一向仁爱为本的大忌。
蓿华自然不会对皇后对实相告,而是故作迟疑地道:“娘娘,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意奴婢可不敢擅自揣摩。不过,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听罢,轻轻侧首,目光直直盯在蓿华脸上,含着一丝探究的笑容:“你说吧。”
蓿华谦卑的笑道:“娘娘,为武丽接生的那两个稳婆,在宫里还算有些威信。娘娘把她们下入大牢又不快审,久押也不是办法,恐招人非议呢!”
皇后果然引以为蓿华的暗示,脸上显出一分释然的神色,平视着眼前的景物,继而道:“本宫自然有安排。”
蓿华目光微微转动,故意迟疑道:“莫非娘娘也知道那个传闻了么?”
皇后侧目,奇道:“什么传闻?”
蓿华掩口一笑,随意道:“就是王蓉手上有端康皇后画像的传闻啊!奴婢还以为,皇后就是为那画像才把她们囚起来的呢。”
皇后半信半疑,沉吟道:“宫里还有这种传闻?本宫怎么没听说过?”
蓿华一脸无辜,叹了口气道:“奴婢也是听旁人闲聊时提起的,既然娘娘不知道,也许是捕风捉影的事吧,不足为信。”
皇后淡淡嗯了一声,但神情间已经流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笑道:“这种传闻自是不足为信。你以后不要再跟旁人提起!”
蓿华连声答应。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计划了。
皇后不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还获得了意外之喜,自是心花怒放。转身往回走,为了表示对蓿华的拉拢,又道:“本宫那里有几匹新进的雪湖丝绸,你有空了就去领了,是本宫赏你的!”
蓿华连跪谢领赏。皇后回到小辇上,又领着众侍婢前去看望林娇。蓿华在地上行礼恭送,直到皇后一行消失在视线里……
参政王启铭奉召入宫觐见太后,同行的还有萧国舅与许长龄。
太后给三人赐座奉茶,王启铭三十来岁,身材修长,长得挺白净,下颌留了一小络胡子,脸庞削瘦,嘴唇紧绷着,双眼炯炯有神,衬出几分刚毅,给人以刚正不阿的感觉。第一次见到声名远播的太后,初时有些拘谨,随后见太后慈眉善目,倒也放开了手脚。许长龄因为与嘉良公主的婚事一直与太后不和,再加上妹妹许箐死于宫中,所以,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样子。
太后与萧国舅攀谈了几句家常,才把目光落在王启铭身上,缓缓道:“王参政可谓当朝青年才俊,哀家久居深宫,却也时闻你的名字。”
王启铭连忙起身,拱手道:“太后缪赞,卑职不敢。”
太后轻轻一摆手,妆容精致的面容上眉眼如画,眸子里含着隐隐笑意,发侧的金珠步摇贴着耳鬓缓缓滚动,与耳下的宝石坠珠轻轻交错,说不出的灵动妩媚,透出非凡的亲和力。款款笑道:“王爱卿不必客气,快请坐。远章既然对爱卿委以重任,哀家自然相信你办事的能力。”
王启铭不经意地与太后四目相对,瞬间竟有些呆了,连忙敛神道:“多谢太后抬爱,卑职自然要秉公执法,不负太后期望!”
太后轻轻颔首,语气一转,有些疑虑道:“不知,王爱卿可知那萧知府与哀家的关系?”
王启铭不禁迟疑一下,目光一垂,也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接着起身作揖,朗声道:“微臣略有耳闻!”
太后见状,端了茶喝了一会儿,神态已经沉静若水,缓缓道:“不知王大人对此事有何见解?”
王启铭抬头看一眼太后,察觉不出太后心思,当即略作沉吟,恭身道:“微臣以为,刘家也有诬告嫌疑,此事不能单凭一而断,还需审查才能定论。”说罢,顿了一顿,见太后没有反应,知道这些话还没说到太后心坎上,只得继续道:“倘若……倘若查明属实,萧大人确有违法之事,微臣也定当依法而办,决不姑息!”
太后放下茶盏,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不错,远章果然用人得当,爱卿所言极合哀家之意!”
王启铭额头上微微冒出细微的冷汗,听太后说罢,才轻轻吐了口气。太后见状,更加满意,接着道:“哀家还有一言提醒爱卿,如萧云中一案属实,当涉案官员颇多,到时候定遇困难阻力,爱卿可有应对良策?”
王启铭垂首道:“太后千岁,如今大康国运昌盛,上行下效政治清明,若有作奸犯科漠视王法者,不论是谁,微臣一定依法严办,在所不惜。”
太后听罢,未置可否,转目看向萧国舅道:“你看,王爱卿果然是贤良之才,怪不得国舅倾力举荐!”说罢,又向正自有些惴惴不安地王启铭道:“王爱卿,哀家初时还怕你会有所顾忌,现在看来是哀家多虑了。相信你一定会顾全大局秉公断案!不会让哀家失望!”说时,有意无意的加重了顾全大局四个字。
王启铭岂能听不出太后的话外之音。只得连连俯首答应。
许长龄在一旁冷冷瞧着,缄默不语。太后把话锋一转,笑道:“许将军倒是记起哀家这大媒来了,怎么?不给哀家送谢礼么?”
许长龄扫了萧国舅一眼,冷道:“太后真是说笑,卑职都没答应这门亲事,何来谢礼一说?卑职进宫,就是想问问太后千岁,清芳去了哪儿?”
太后听罢,嗤笑一声道:“清芳已经特赦出宫,腿长在她身上,她没去找你?”
许长龄脸色阴沉,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太后把玩着手腕上的一串挂珠,脸上的表情也显出冷意:“实话告诉你,哀家并没有动她一根汗毛,她是活蹦乱跳出宫的。清芳在宫中犯下重罪,怎么还有脸见你呢?你堂堂辅国大将军竟痴緾一个罪婢,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说罢,又重重叹了口气:“嘉良公主也是痴情人,哪一点配不上你?”
康德从掩香楼出来,乘了御辇返回紫华宫元仪殿批阅奏折,一边吩咐明德安速去安排林娇的册封大典,一边由有宫婢上前服侍他脱去厚重的龙袍换上绸褂与便靴。意气风发的安排完毕,明德安领命去了。宫婢们呈上果品,香茶,把兔首销金兽里的香线拨旺,浓浓的紫泌香弥散开来,众婢退去,只剩一宫婢在案前扶砚研墨。
康德这才发现这宫婢有点特别,仔细一看发现是蓿华,不禁一惊,道:“怎么是你?”又上下打量她几眼,蓿华没穿二品宫装,只着最普通的宫婢服装,梳着最普通双鬟连心髻的发式,怪不得他一眼没看出来。
蓿华连忙跪地施礼:“奴婢蓿华参见万岁,万岁圣安!”
康德缓了颜色,嘴角含上一丝戏谑地笑意:“不必多礼,平身吧。怎么?你放着二品尚宫不做了,要给朕做贴身侍女?”
蓿华并不起身,调匀呼吸,压慢语速,清声道:“万岁,奴婢有一相要禀告,还请万岁一定要相信奴婢!”
康德见蓿华神色凝重,才意识到什么,伸手把她扶起,目光盯在她脸上,似信还疑,最终点头道:“好,你说。”
蓿华垂眸,双手拢于袖放在身前。尽力使自己表达的更清楚:“万岁,奴婢请万岁宣了萧国舅与许长龄前去大牢看望梅富玄梅大人。皇后正在那里审犯人,奴婢保证皇上速去就会看到想看的东西!”
康德难以置信的目光里透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伸手在脸上捏了一下,继尔笑道:“你当朕是什么?跟朕满口胡言?”
蓿华自知时间紧迫,没空跟他解释,仰头,神色无比诚恳坚定:“如果皇上想为楠嫔报仇,想知道许贵嫔之死的真相,就请皇上依奴婢所言,奴婢以死担保皇上不会失望的!”
康德听罢心头不禁一震,目光闪烁各种情绪都在眸中流露出来,猜忌,怀疑,犹豫,探寻,甚至还有几分动容和杀机!迎着蓿华的目光,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里说不出的诡异难测:“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谁指使你的?”
蓿华被他捏得有些痛,却倔强的不回避他的目光:“皇上,奴婢就是想为楠嫔报仇,没受任何人指使!只要皇上能依奴婢所言,过后,要杀要剐都随便,只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皇上会后悔的!”
康德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目光已经缓许多:"朕可以信你,但你要在这里等着,如果你耍花样,朕回头灭你九族!“
蓿华咬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奴婢有把握!请皇上一定要宣上许将军和萧国舅,他们是最关键的证人!”
康德松开手,但面上仍有寒意,冷冷道:“朕就信你一次,这叫下令召萧国舅与许长龄进宫!”
“不必了!”蓿华抿起胸有成竹的笑意:“他们现在就在春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