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乡和村里打死也没料到调查组会杀个回马枪。头天晚饭后,他们派车跟踪并押送调查车,亲眼看见它毫无留恋地绝尘而去,驰入另一市州的疆界,才欢呼着解除警报,集体作鸟兽散,放假三天。被驱赶外出的村民也得到通知,拖家带口相跟着返回。
因此,调查组没有遇到任何干扰,一抓一个准,出奇的轻松顺利,每个小组都斩获奇多,兴高采烈。等干部们得到消息大惊失色地赶回村里时,已是证据确凿,无力回天了。
不光是乡长、书记,连县长都惊动了。他们先来硬的,对调查组发动大规模群众战争:组织数百名村民围堵调查车,张牙舞爪,吵嚷着威胁着,逼调查组交出取证材料。周副处长吓得缩在汽车里,把前后车门锁得紧紧的,不住嘴地埋怨姜黄:“你看你看,我说了不能不按常理出牌吧,这下怎么办?我不管,你捅的篓子你负责收场!我要向厅党组汇报,是你不服从命令,才惹出了这场大乱。”
车外群情激动,前后左右都有人拍打着汽车玻璃。
姜黄站起来,喊司机打开车门。周副处长急急地对司机摆手说:“不能开不能开,绝对不能开,一开他们就冲上来了。”
薄荷也站了起来,说:“总不能躲一辈子啊。我和姜处一起下去解释吧。”
司机看看周副处长,犹犹豫豫地打开了车门,等他俩一下去,又赶忙关上了。
姜黄和薄荷下车后,一眼就看见了躲在群众中的村长和县计生办主任。姜黄质问他们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公然干扰调查吗?”
他们很不高兴地回答:“没有这种搞法,群众生气了。昨天已经查完了,怎么能今天又来查?”
“真奇怪。谁规定了昨天查完今天不能复查?”薄荷反应敏捷地回答:“你看到文件了?”
他们嗫嚅:“没。。。。。。文件,但从来没这样过。”
“怎么查什么时候查,是调查组的自由。你们有什么权利干涉?!还公然发动不明真相的群众闹事,破坏调查环境。”薄荷说。
“我们没发动。是群众自发的。”他们色厉内荏地回答:“群众只要你们交出调查证据就会放行的。”
“那好。”姜黄说:“我们把证据给你们。但是,我们会扣调查环境分或者向厅党组要求废掉这个调查点。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薄荷仿佛看见他们在心里掂量来掂量去,目光越来越犹豫,越来越胆怯。
“限你们十分钟内,做通群众工作,给我们放行,不然,后果自负。”姜黄步步紧逼着说。
他们终于支持不住,转回身劝群众解散。本就是他们集合来的,自然散得飞快,不到两分钟,车前车后除了几个被抽了脊椎骨一样无精打采的干部外,空无一人。
周副处长威风凛凛地跳下车,拽了拽刚才躲在车座位下被弄皱了的衣服,开始批评这些低着头站在车旁的干部:“越来越没名堂了!啊?还敢闹事。”他伸出粗大的手指,愤怒地指指天空说:“你们想干嘛?啊?想当陈胜吴广?想起义?!看清楚了,这头上的天是**的天!还反了你们了!”
“周处。”干部们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让群众误会了。我们给您赔不是。吓着同志们了,我们请调查组到县里吃晚饭,给你们压惊。”
“不吃!”周副处长想起了昨天遭受的非人待遇,气不打一处来:“好汉不吃嗟来之食。没听说过吗?!我们调查组自己吃,不敢劳你们费心。”
昨天是乡长书记躲着不露面,今天是周副处长端着架子不肯接见了。书记守在他的门口,象一尊门神一样,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搞得他和几个队员在房间里玩牌都玩得史无前例的郁闷:开着小台灯,压低嗓子耳语。上了厕所也不敢冲水,屎尿汇集,充斥得整个房间骚臭难闻。周副处长一边玩牌,一边两片嘴皮不停地上下翻动。谁都知道,他是在骂娘!
晚饭后,姜黄和薄荷到县城里转着玩了一圈,回来时已过了十一点。他们以为该走的人都走了,没想到才跨进宾馆大堂,劈面就被县长逮了个正着。
“看样子他们这是准备通宵夜战,大打疲劳战了。敌疲我打,敌跑我追啊!”薄荷笑着悄悄说。
“我知道。他们会一直追到省里去的。”姜黄说。
“姜处。”县长几大步迎上来说:“到你房间谈谈吧。”
姜黄说:“对不起,县长,我实在想休息了。”
可县长一直坚持,姜黄只好说:“根据制度要求,我不能单独和你们谈。所以,要不就薄科长一起参加,要不就别谈。”
县长面露难色,无奈地答应了。薄荷和姜黄先到房间里等他,他说要带两个人一起来。
他们进门时,薄荷已经烧好茶了。和县长一起来的,一个是乡长,一个是乡长的父亲。薄荷很奇怪,这个乡长搞工作干嘛把老父亲带着跑。她递茶给他时,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满头白发,背佝得很厉害,象一只大龙虾。
姜黄先和老人打招呼说:“周书记,怎么把您都惊动了,这么远的路,您一大年纪了,怎么禁得起颠簸。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啊?”
“七个多小时。”老人说:“刚。。。。。。”话没说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黄转头向薄荷介绍说:“这位是我家乡的老支书,也是我家几十年的隔壁邻居。”
县长拿出两个鼓鼓囊囊的大文件袋,分别往姜黄和薄荷手上塞,嘴里说:“姜处,薄科,拜托多多关照,工作室没做好,我们会马上改正头提高。这次能不能先别上报。”
姜黄和薄荷都知道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薄荷吓了一跳,从来没见人这么送钱的,好像送纸一样。这么一大袋,应该有好几万了,她心里想。
“别这样,县长。”姜黄把钱袋推还给县长,用掏心掏肺的口吻诚挚地说:“我和乡长从小打邻居,一起长大,乡里乡亲的,能关照的我肯定关照,您就是不交代我,我也会尽力关照的。但是,这个事不同啊,您也知道,从来没有返点复查的,这是厅里特意安排的,所以,领导都很关注这件事。我想帮忙,也无能为力啊。”
乡长坐在对面的凳子上,象要哭出来一样。
“黄儿,”老周支书好容易止住咳嗽,喊着姜黄的小名说:“我这个儿子不容易啊,在乡里搞了二十几年了,好容易有个机会,马上要到另一个大乡去当书记了,没想到会遇上这件事,飞来横祸啊,捅出去他就会被就地免职了。你帮帮他吧,只要你肯帮他,我。。。。。。我。。。。。。”他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在姜黄面前跪下了:“我当爹的给你跪下了,求你帮帮他,啊?”
姜黄一把把老支书扶了起来:“您别这样,我说过了,要能帮的话,我肯定会帮的。”
“我们原来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父母的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老人仍固执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说。
“看您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早不记得了。”姜黄一边示意乡长县长和他一起把老人扶起来,一边安慰说:“调查组由周处负责,所有事情都由他做主决定。我说话没有什么用。这样吧,明天我会尽力做做周处长的工作,看能不能少报几个问题。周处长那人很有主见很果断,这个县长也知道的,是不?”姜黄看看县长,县长忙不迭地点头。、
“我没把握能做通他的工作,但是,我尽力吧。”姜黄说。
那些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姜黄追出去,把装了钱的文件袋塞还给县长。
楼道里静悄悄的。最东头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姜黄知道那是想见周副处长的乡党委书记。
他轻轻关上门,搂住薄荷问:“有话要问我吧?”
“嗯。”薄荷笑:“你的邻居啊?”
“是。”姜黄说,眼里有两束愤怒的火苗。
“这么仇恨吗?”她轻轻地问。
“刻骨!”他说。
“那你肯定不会少报问题的罗?”
“当然。”他说。
然后他封住了她的口,尽情地吻她。
“宝宝,今晚别走了,我想你。”他在她耳边呢喃着说。
“不行。”薄荷挣脱他,笑着说:“我走了。不然殷阳?会满楼大叫着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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