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滴血迹看上去已经很陈旧了，已经淡化成一种近似于淡赭色的色调，如果不是因为在白色绒球上，就被忽视了。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钥匙扣挂件上沾了一滴平平常常的血迹，可是拿着挂件的苏乐乐脸色却是煞白的，她像被火炭给烫着了一样突然甩掉手里的东西，然后扑进了于洋的怀里。

于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单身汉，猛地怀里扎进一个年轻女子，于洋突然觉得两只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怀中的苏乐乐在颤抖，他该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么？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凑热闹似的响了起来，他很别扭地接了电话：“喂？”

“于队，我大李。你在哪啊？找了你一下午都没找到，我们这里有新发现啊，你快点赶回来啊。”

“什么发现？重要不？我现在有点事呢。”

“柯蓝的案子有目击者举报说当天凌晨大约三点多的时候有个神秘女子去过中心公园，据目击者说那女子样貌和穿着并不像我们公布在报纸上的死者，基本可以确定是另一个人。我们的法医不是推断死者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到4点之间么，所以那名神秘女子很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还有……”

“好了，”于洋打断大李说，“电话上说不清楚，我马上回所里，等我。”

于洋挂了电话，这才意识到苏乐乐还偎在他怀里，他轻轻推开苏乐乐，说：“小苏，现在我有要事要回所里，有什么事你晚点再联系我，OK？”

“可是于警官……”苏乐乐似乎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觉得有件事很可疑，我本来一直想不通，可是当我看到那个钥匙挂件的时候突然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正准备去开门的于洋听到苏乐乐这句话又顿住了脚。

“我本来一直想不通碎尸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冰箱里的，可是现在我回想起当晚的事，有些细节突然清晰起来了。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可是我虽然醉得很厉害却有种感觉，有人在阳台上偷窥我！当时这种感觉特别强烈，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的第六感吧。大概是酒壮了胆子，我走近阳台想看个究竟……”说到这里，苏乐乐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下，脸色变得死灰般难看，“我……我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那是张很邪恶的脸，眼神凶狠恶毒，就那么死死地瞪著我，五官因为过分用力地压在玻璃门上都变形了，扁扁的脸颊，发白的鼻尖，啊呀，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黑痣女郎，我从齐曼病房出来就碰上的，那颗黑痣我绝不会认错！”

一张贴在玻璃门上偷窥苏乐乐的女人脸？于洋恍惚觉得这故事像是似曾相识，似乎在什么地方有人对他说过相似的话，谁说过呢？可惜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还有黑痣女郎，为什么会让他立刻想到白晓，那个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护士。于洋的头脑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这许多念头，不过他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其中的疑问，先听完再说：“后来呢？”

“后来……好像上来两个人敲门，一男一女，抱怨我扰了他们休息。”“哦？”于洋开始觉得事情有趣起来。“这两个人听说我阳台上有人偷窥后，就很热心地进来帮我一起察看屋子，每个房间，每个阴影处，甚至连每个柜子都翻检了好一会儿，当然更没有漏掉阳台，遗憾的是，我们三个人谁也没发现有可疑的第四人存在的迹象。”

“等等，”于洋突然打断了还在叙述的苏乐乐，“你说的这两个人，你还能回忆起他们的容貌么？他们有没有说他们的来历？”苏乐乐皱起眉头，显出一副困惑的样子：“我记不清了……当时醉得太厉害了。我实在是喝了很多酒，当时只觉得他们蛮热心的，只听其中的女人说过是我楼下的邻居，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在你房里待了多久，大约什么时候离开的你还记得清吗？”于洋对这两个人显示出明显的兴趣，不死心地追问着。“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只模糊记得他们走的时候我锁了门。”

“他们有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或者从你房里带走什么东西？”于洋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却让苏乐乐浑身抖了一下，她恍惚有些明白于洋的意思了：“你……你是说，这两个人与我冰箱里的碎尸有关？”于洋没有说话表示默认。“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苏乐乐突然现出抗拒的神色，这让于洋大感意外。

“那我们不谈碎尸的事情，还是回到钥匙上吧，我想这枚匙和你为什么会被人推下楼大有关联对不对？不然你不会看到这滴血迹反应这么大。”于洋单刀直入地说。“对……”苏乐乐激动起来，“一定是黑痣女郎潜伏在我房间里，我当晚果然没有看错，她真的在，她一定早就偷了我那天下班回来后就随手扔在沙发上的钥匙，接着潜伏在阳台上惊吓我，可是随后就神出鬼没地离开了，然后第二天清晨开门进来谋害我，我记得推我下楼的像是女人，虽然我是背对着被推下去的，可是我当时恍惚看到了一只美丽的手，还有一头长发。我被推下去的时候抓了一下她的手臂，她应该受了点皮外伤。她大概在随后清理现场时，把钥匙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慌乱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血沾了上去。”

从苏乐乐家出来的时候，于洋心里却打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苏乐乐说了假话，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东西没说。她看似对于洋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可实际上却等于什么都没说，她为什么死死咬住黑痣女郎不放？而且她对于黑痣女郎是怎么做到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一个小区的十楼住户的阳台上，然后又奇特地消失的描述中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毕竟这不是武侠故事更不是科幻小说，于洋认为现实生活中很难有女子能拿出这么一手飞檐走壁的绝活，假使能做到，那又何必要钥匙来开门？钥匙上的血迹就更无法用苏乐乐的说法来解释了。

不过苏乐乐所说的阳台事件，于洋确乎听人说过，刚才在房里没想起来，现在于洋想起来了，这个人是陆非，陆非提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