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手稿
到果园安顿好后,连队和农场领导安排我们上技术课,学习如何打理苹果树,如何修剪葡萄藤等。讲课的老师是农场技术员,一个刑满释放留场工作的中年人,头发已花白,连长说他还不到四十岁。那人讲课很认真,还要求我们做笔记,做作业,一丝不苟。
时值初春,天气仍然寒冷,坐着上课,总比在外边干活要舒服,老九们虽然对园艺兴致不高,但上课秩序出奇地好,那技术员告诉连长他从未教过这么听话的学生。
好景不长,我的园艺课笔记记的还不到五页,就停下来了。原因是炊事员病倒两个,住院去了,临时抽调两名老九去顶替,不知为什么选中了我。我不会炒菜,又不会做面食,怎么做火头军?阿荣说党叫干啥就干啥,去吧。阿秀挤眉弄眼地说,谁让你不是近视眼的?
她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厨房里净是水蒸气,有镜片的话一会就朦查查了,看那炊事班真的一个戴眼镜的都没有。部队里下级对上级的指令只有两个字,服从。我无论多么不想去,也只好乖乖地卷起铺盖搬到炊事班去,开始执行完全不同的作息制度。我那个皇帝老子的独家土炕,阿兰征得阿荣同意后,马上就去占据了,她说晚上起来上厕所特方便,不用在别人身边爬来爬去的。
做炊事员很辛苦,早上要比其他班的提早一个多钟头起床,挑水,生火,和面蒸馒头,熬稀粥,早饭后要洗刷炊具,光那粥桶就够你洗的了。收拾妥当后休息半个钟,再准备中午饭,饭好后我们提前吃,等连队开饭时,要守在菜盆旁打菜。全部人马约一个钟头才吃完,我们就得再次收拾洗刷,起码要四十多分钟,等我们午睡时,其他班的老九们早已睡得呼呼的了。下午四点钟左右,闹钟叮呤呤响,我们睡得再香,也得立即起来准备晚饭。
炊事班长小路是个憨厚的农村小伙,岁数比我们小一大截,有点害羞,咀唇特厚,皮肤黝黑,那些炊事员老大姐都把他当作小弟弟,小路入伍后一直当火头军,菜做得好,很有滋味。我打算偷偷学几手,也不枉来炊事班一趟。
到炊事班不久,便遇到倒春寒,天天洗菜洗炊具,手都冻僵了,长了几个小萝卜(冻疮),那时没有冻疮膏,小路说拿姜擦擦手可以止痒。我试了一下,效果不大。
一天早上,轮到我去塘边挑水。我拿了水桶,开门一看,厉害!昨天晚上那雪下的,把四周弄的白茫茫地一片,天空是蓝灰色的,其他班的老九都未起床,营房附近到处静悄悄的。我沿着那熟悉的路径,悠哉游哉地往水塘走去,一边享受着雪后清晨的新鲜空气,一边怀着小资情调观赏周围的雪景。水塘周边的小树丛上,已压满了洁白的积雪,后边的大树,树梢已被雪团压弯,稍有风吹过,那雪便一团团地往下掉。
我走上塘边用竹子搭成的小台,放下水桶,准备取水。仔细一看,不妙!水塘已结了一层冰,不能象往常那样取水了。真是麻鬼烦!我顺手抄过扁担,用扁担头去戳那冰面,谁知那冰结实得很,怎么戳都不裂,也不知到底有多厚。
我正焦急呢,路那头走来两人,见我那样子,其中一个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块砖头,走过来蹲下便砸那冰,三几下砸出一个口子来,再用扁担把那边边敲下去,水桶就可以放进去了。我不由感激万分,看那两人三十多岁,胡子拉碴,一色的黑旧棉袄,挑着两付箩筐,不戴眼镜,腰间也不扎稻草绳,便称他们为“老乡”,并再三道谢。那两人一听,不由哈哈大笑,啥子老乡啊!我们是三连的炊事员,去买菜的,你是五连的炊事员吧?说话口音与阿兰一模一样。我不觉也笑起来,原来不能按那标准装束来辨认是否老九,看走眼了。
在炊事班呆了两个星期,干的净是杂活,根本没机会靠近小路去偷师。挑水的技术倒是提高了不少。挑担子是个粗重活,要掌握好并不容易。根据长期观察,我得出如下结论,不会挑的,两手一齐在胸前托住扁担,东倒西歪地走。稍微会挑的,两手一前一后抓着桶绳或筐绳,一步一步顿着走。会挑的,只需一手抓绳,步伐短而快,极稳健,身子微微侧着,扁担两头挑着的箩筐或水桶很有节奏地忽悠着,我看过小路挑水,他就是这种姿势。小路还有一个高招,换肩时不用把担子放下,只须把头一偏,两手抓住担绳一转,那扁担就在颈后转了180度,有点象武生耍花枪。小路这个花招,连队的老九没一个能学会的。我在炊事班锻炼后,挑担子的技术达到了中级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