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同镜像一般,伫立在无限的黑暗中。-=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眉如细柳,肌如白雪。哪里都是无可挑剔,唯独那双眼,虽是活物,相较之下却失了几分神情。想要触一触她,然而双手却如同灌了浆般无法动弹。
这是魔魇吧。我向来少有梦,偶尔的几次也是混乱而惘然。可这样真实地梦见素离,却是第一次。明知是梦境,却真实得无法逃脱。我脱口呼唤她的名字,她仿若听见,嘴角洋溢起微笑,恰如二月春风。可却没能持续太久,突兀地,她的眼里涌出泪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面容却仍是微笑,诡异地交融在一起。
“不要替代我。不要。”泪水濡湿了她的面颊,语气中连绵不断的哀伤扑面袭来。泪水越流越多,渐渐交汇成一条河流,淹没了我的头顶。在水里我无法呼吸,像是他人的手紧紧攫着我的咽喉。我无法呼吸,在梦里使劲喘着气。
“呃呵――”呜咽一声,我睁开了眼。
从梦境里逃脱了么。掌心下细软的绒毛,是我熟悉的地方。长舒一口气,梦里素离的面庞分外诡异而可怖,像是一团阴云笼罩在头顶。没法甩开她那哭泣的微笑,和那分外诡异的恳求。
我又怎会替代她。她是神界大名鼎鼎的素离上神,即使在人界有关的传说也不绝于耳。一介傀儡,怎会让她产生替代的想法。果真是我荒诞的梦境,素离哪里会哭泣,哪里会向她过去的玩物恳求。以为自己在俗世里呆了一千年就了不起了么,何时竟如此自大起来。
拿出那日收好的瓷像,指腹微微用力抚摩那冰冷的凹凸,心里五味杂陈。我的生活一向枯燥,学不会凡人的喜怒哀乐,也无意去结交什么好友。若是主人天上有知,会不会抱怨我的不成器?
“嗯?”身旁的沐盐突然掀起了薄衾坐起来。
下意识回头检查了窗帘,好险好险,仍然是严实地遮好了阳光。
“怎么醒了?现在还是正午。”我收拾好面容,努力露出自以为温暖的微笑。
“倒是你,”他的拇指划过我的面颊,“怎么哭了?”
泪痕?用手背胡乱擦拭了眼睛,着实有些湿润,“没事,方才被风沙迷了眼吧。”
“是么?”他瞥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和布帘,将我拉进怀里,细细理着我的头发,“眼睛还疼吗?”
我抬头,额角恰好能抵着他的下巴。双眸如星,柔柔地笼罩着我,一瞬间,过往那些爱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视界有些模糊。他何以总是这样温柔,凡事了然于胸却总又不会说穿。这样无趣的我,只是担心,他总会厌倦。
“又哭了?”他抬起的我脸,面对面好好凝视着我,“让我看看眼睛。”
“别。”我低下头,不想让他察觉我毫无生气的死珠。
“乖。”他一吻映在我的额心,“想要大哭的话,扑到我怀里就好了。”
“谁、谁想哭了。”我不自禁地顶嘴,“只不过是沙子进眼睛而已。”
“是是是。”他微笑,充满了宠溺的意味,“你的房子需要打扫了吧,都积灰了。”
“这才正午,”我喜欢在他怀里抬头仰视的感觉,喜欢被宠溺有所依靠的感觉,“你怎么就醒了?”
“怕你一个人无聊啊。”
如果能用什么来形容他的声音,我能想到的就是纯黑巧克力。低沉的嗓子,初闻时很苦涩,细细品尝中,却又有甜味从舌根透出。就好像第一次见沐盐时,他少有表情,让人以为他如何如何冷血,其实呢。
“好啊。既然你嫌脏,”我半起身捏着他的鼻子,“那你就来帮我一起打扫啊!”
他朝后仰,试图躲开我的催花辣手,不料一个不平衡,双双跌倒在地毯上。
他爽朗的笑声响彻在我的头顶上方,像是被感染了,我也傻兮兮地跟着大笑起来。像大字似地摊开,满满地感受到闲适同自在。
回过神来,眼里又尽是肮脏凌乱的天花板,我有些羞愧地坐起来。
“喂,男宠。”我扯了扯他,“既然不睡觉,就给本姑娘起来做事了。”
“嗯?”他双手枕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我。
“快起来!”拉起他的手臂,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扯动他。
被我叨扰得实在没有办法,沐盐终于顺从地站起来:“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他很高,脱掉了高跟鞋的我,在他面前不得不抬起头,“遂您所愿,”尽管有求于人也还是担着架子,“同我一起把房子收拾了吧。”
“啊?”他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即又重新笑起来,“Make your pleasures。”
我翻箱倒柜找出了零星几瓶颜料、笔刷和塑料桶。不知什么时候收集的这些砸碎东西,崭新崭新地,未曾开封。虽然了解涂料与颜料不尽相同,不过现在头脑一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找来白纸折成两顶帽子,套在头上充当防止颜料下落的屏障。
虽然要用小小的笔刷刷满整个天花板看起来像是一件非常艰巨而事情,然而对于我和沐盐这样的怪物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我蘸着鲜红色从墙角开始画着花纹,他在那头偶尔回头瞄过来,我切着身子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一笔一笔。边要防备他的查看,边要小心笔下的动作,虽是有些疲累,倒是非常开心。难以相信,我竟像是俗世里的少女,会耍脾气,会开怀大笑。其实凡人的喜怒哀乐并不难学,只是过去未能找到好的老师罢了。
怪物,还是要怪物来教才能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