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跪坐在我对面，他斟了一小杯水酒推到面前。

“哪有哪有。”面前这四样小菜，酸甜藕丸、水煮牛肉、醋溜白菜、紫菜蛋花汤。说是家常，从他手下出来却不失精致。拾起竹筷，一手敛起略微有些宽大的袖口，轻轻夹了只丸子，小小咬了一口。

“如何？”他还未拿起筷子，只是关注地看着我的表情。

嘴里仍在咀嚼，但酸甜已经浸透了味蕾。在世一千年，最喜爱的味道莫过于酸甜，这丸子颇合我心意了。竖起拇指，欢喜之意已然表现在脸上。

他松了一口气，执起筷子，也夹了只丸子。岂料刚一张嘴，“啪”一声，方才还灯火通明的房室，倏然成了一片漆黑。

“该死。”他落下的竹筷打在瓷碗边沿，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大腿，“一定是街口修路又拉了电闸。”说着便要起身，似是去拉开应急灯。

但这样有风有月有竹林的氛围，举只大功率灯泡该是多煞风景的事情，我扯住他半起身的衣摆：“等会自然会有电的，不如点只烛火好了。”

借着月光瞧见他怔了怔：“蜡烛？不知家里还存着么，得找一找。”转身上了楼，不一会又回来，手里执了只烛台似的物什。

“运气好，仅剩下最后一只。”拿起打火机，点着了烛台上精美的工艺蜡烛。看着那么精致可人的艺术品被点着融化了，不知怎地就有些唏嘘。商季却是无关痛痒的模样，把那烛台立在矮桌中央，安心地拿起筷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笑了笑，我怎么这么容易就唏嘘了，好歹不过是只蜡烛而已。重执起碗筷，这次伸向了油光可鉴的水煮牛肉。

烛火映衬下的光影，在微风里细微晃动起来，抬眼看他的脸，竟变得光怪陆离了。商季盛上的水酒应是家里的自酿，入口醇香，难怪东城人挤破了脑袋也想住进这片区，如此惬意的生活，若非我是傀儡，估计也难以免俗。

“琉璃，你有孪生姐妹么？”貌似无意地询问，却让我一惊。

“孪生姐妹？”掩饰好面容，我故作平常似地夹一筷白菜。

“嗯。”他点点头，嘴里嚼着东西有些含混不清，等细嚼慢咽吞下之后，才重新开口：“上次那樽白瓷像，就是一个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让我转交你的。还说，不能告诉你，说她要给你个惊喜。”

“当”我手一滑，碰翻了杯子。浓郁的酒气散了一地。

“那是你的孪生妹妹吧。”他放下筷子，抽来一张绢帕擦拭着嘴角。“不过那天她穿了身白衣，要不然我真就认做你了。”

“是么，我与她有不同么。”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擦拭着横流的酒汁，我抬眸挤出嫣然一笑。

“有。有很多不同。”商季把绢帕四四方方地折好，“你现在就可以同她对比一下。”

“嗯？”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就在你身后。”

此时他的笑靥让我觉得那么毛骨悚然，背后吹来的过堂风阴森森地笼罩背部，仿佛有巨大的压力般，脖子僵硬如同岩石。

“不回头看看么？”商季的目光越过我，落在身后不远处，“若她也是一身红衣，说不定我还真会把你们混淆。”

“是么？”那是与我如出一辙的清冷嗓音，像是戳在心口的尖刺，听闻这声音，便猛地回头了。

她执着一盏灯火，在身后不远处缓行。这房子分明不大，但她走了那么久却丝毫没有接近。白衣胜雪，却从裙摆与衣袂渐渐熏染成了红色，如同血迹的渗透，不久，整件白色的长衫，都成了血红。

我被惊吓得不轻，偏偏商季却一付自得其乐的模样，仿佛早已见怪不怪了。

“如今呢？你还分得出么？”只是一眨眼，她移到我身旁，巧笑颜兮地看着商季。

与我同高，同样面容，同样的声音，连微笑时嘴角翘起的弧度也仿佛依着镜子似的，拥有这样的孪生，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

“嗯。”商季支着下巴，眼神在我与她之间来回转动，像是在仔细思考对比，“乍一眼看的话，确实分不太出。但仔细大量下来，琉璃你的眼睛要无神一些。”

他指指点点的，如同在评价什么货物一般。但听他同素离交谈的口气，却像是熟稔的好友一般。而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一种一头栽进未知陷阱的错觉。

“是么。”素离吹熄了手中的灯，客厅的电灯应声而亮，“果然傀儡，就是傀儡么。”

“那樽瓷像，是你给我的么？”斜睨她妖里妖气的举止，有些不耐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噗。”她掩着嘴笑起来，“需要什么意义么？只是想看看你，在得到一点点我的消息后，该有多欢快和雀跃罢了，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你……”握紧拳，竭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不过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破了我的结界，跑了出来。还好有商季，”她抛一记眉眼，“否则还真能让你丢了。”

“那，慕容云之的画，也是你授予他传达的？”

“真聪明。”她刮一刮我的面颊，背在身后的手握着一卷画卷，“这是我给他的酬劳嘛。要知道他为了这一卷画，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这房子里悬挂的大大小小的画，你没发现都是慕容云之的赝品或是仿制品么？慕容虽好，真品难求。也难为他会这么疯狂了。”

“对了，还有你。”她歪着头，姣好的面容欢笑如同一朵盛开的蓓蕾，“天界，似乎要下令抓捕你了。傀儡，你要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