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已不算是r的人,陪完那酒客,便推托了其他邀约。还有些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寻找沐盐的方式,也并不完全没有头绪,他是以肉身进了我的梦魇,换而言之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若想要召他回来,就要循着他的气息,以其为线索。而那又是我的梦魇,只需要将困住他的术法回想起来,再逆推解开就好。
但这只是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如同难上登天。先不说如何觅到他的踪迹,就说这回忆。梦魇中的记忆存在于那个时空,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找回。而我为何会将他囚禁在那里,想必与他的过去有关。
在我于尸海醒来之前,在我来到俗世之前,在我遇见他之前。
必然有过交集。
手放进口袋里,摸到了那片单薄的钥匙。
接近子夜,然我却无法克制内心的好奇。东区三号仓库207室,离这里并不远,步行不过二十分钟。但仍有些顾忌,毕竟是他收藏的东西,这样直剌剌地闯入着实不太好。就算我没什么道德意识,也还是作罢了。
今晚的月亮泛着红光,万里无云,格外晴朗的夏夜。在记忆里我第一次着白衣,不时低头打量自己,有些微妙的羞怯。夜里凉风吹过,撩起宽松的衣袖,翻腾起白色的浪。怎么看,都那么优美。
素离那时就穿着这样的白裙,游走在天界弥漫的白雾里,乍一晃眼,仿佛要融进那雾里似的,飘渺没有实体般让人琢磨不透。而我,而我会是她吗?尽管如今看到的素离,同记忆里女神天差地别,但总比我这副模样要接近得多。不,她也不接近,素离从不会笑得妖冶,素离的胳膊上,也不会有丑陋的封印。
她已然不复存在,被谁分崩离析在这世界。
“一个人?”耳边衣袂翻动,竟是素离悄无生息地落在身边。
条件反射似的绷紧身体,但她吐息温润,并非要动手的样子。但仍不能失了警惕,我点点头,眼神却不离她身。
“别紧张。”她又露出招牌式的媚笑,“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我不言语,是因为无法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
“关于沐盐的。”她*地笑了起来。“不想听听么?”
“你愿说,我便愿听。”停下脚步,我瞟了一眼路边安静的小酒吧,“既然要长谈,不如找到地方坐坐,慢慢听你说?”
“好。”她肯首,走了进去。风里飘着的黑发,不经意甩着了我的脸。
这夜我们皆是一身纯白,同样的面容让酒吧里的服务员面面相觑。相似本不让人惊异,但同样完美无缺的面容却凭空会觉得颤栗。
她跟我要了同样的血红玛丽,抿了一口却紧缩起眉头。
“你刚要说什么?”我着实很喜欢这浓酸里带着酒精的味道,反观她,把杯子推到一边,却是不再想碰的表情。
“沐盐和我是恋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喝下的一口番茄汁险些喷了出来。
“甚?”我从包里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你们是恋人?可是,素离,你可是上神。沐盐他是西方被驱逐的魔鬼,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但是这是事实,数千年前,他突然来找我,穷尽一切力量讨我欢心。我用了一千年才喜欢上他,然而。”素离拉下脸来,“然而突然有一天他就失踪了,消失在天界。我几乎把哪里翻遍了,都没能发现他。直到我找到你。”
“找、找到我?”笑着看她,不知所云起来。
“对,找到你。他一直跟着你,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他放弃对我千年的努力?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面容,步伐,举止,所有的都是那么相似。可冥冥中,我们分明是两个个体,又怎会完全相似。所以其实一开始,就是他弄错了么?把我当作了你,在俗世里看到你以后,便将我弃之如敝屐了么?”
“你究竟有什么好。”她向后一仰,靠着宽厚的椅背,“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呢,不过一只傀儡。但是那天夜里,你义无反顾将手腕送到他面前时,我意识到,那就是你的长处。你傻,为了所爱不顾一切。”
“这就是他在你身上发现的么?”她长吁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在抑制鼻腔的哭音。
“也许不是呢。他何以选择我,何以选择你。不过都是被这张脸混淆了。”我敲击着玻璃杯壁,“所以,他究竟是喜欢素离,还是傀儡,无从得知。”
“你不正是那傀儡么?”她弹起来,皱着眉。
“嗯哼。”不置可否,只是因为我也不知这答案,需得沐盐亲自揭开谜底方能知晓。
“我只是受宠若惊,得到时不懂珍惜,失去了才枉然。”苦笑,伴着弄得化不开的忧伤,“也许是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她那浮于表面的难过与悲伤,我分不清是真是假。这一夜唱的这一出苦情戏,素离又有什么新的计划么,同我今晚所做的一样,是来搅乱心绪的么,那么不能让她得逞。定下心来,把这当作是一场精彩的话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