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什么机窍一动，云海，苍树，雕栏画栋，玄袍白衣，如同那时看到笛瑚起的幻象，只是更清晰一些。

啪一声，那珠子竟自己从创口跌了出去，落在绒毛上，染红了一片。明明之前是温润的玉照，如今出来了，竟黑白分明像极了一只眼眸。

“真好看。”她拾捡起来，握在手心。虽是笑容，可那眉头却绞在以前，让人看着分外心酸。

我摸上眉心，那创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把手指放在参差的裂口边，合起的裂口像张小嘴，微微往里吸。找出一方干净的绢帕，蘸着水把脸细细擦了一遍，那些干涸的血痕，略费了一番功夫才消去。

刚长吁一口气，手里的绢帕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突然就听到了客厅里素离一阵低哑的呜咽。我冲了出去，她伸着手，掌心血淋淋的赫然是眼珠，素离竟然徒手，扒下了自己的珠子。

“素离！”我撒腿上去，捧着她血淋淋的手，脸上原本鲜活的瞳，如今空了一个，只余下空洞的眼窝，和不断渗出溢满那沟壑的血液，“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

她像受了伤的小兽，四肢撑在地上。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原本洁白的地毯，四处尽是斑驳的血液。她疯狂地抓挠着，挣扎中手里还温热的柔软眼珠，落在地上，不久前还黑白分明灵动美丽的眸子，此时躺在长长的容貌里，灰暗得混沌不堪。

我不忍去触碰，只是把她的头抱在怀里，试图让她停下那挠心的呜咽。

“啊……”她张口，只是无意义地低吼，只是努力在做些什么，把右手艰难地抬起，伸向我。拉开她紧握的五指，我怔愣了。

是这几日，一直在努力形成的玉珠。她好好握在手里，扒掉了自己的眼珠，竟然没趁机把它扔了。何苦，何苦这么忠心耿耿，何苦这么执拗。

想起曾经在那幻象里，看到傀儡，试图自弃来洗脱素离的干系，防止她被青帝发现。如今，我侧脸，正好撞见她破碎袖间露出的封印疤痕。

拿起那颗玉珠，她如释重负，方才疯狂的挣扎和扭曲的面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维持在一个奇怪的形态上，静止了。

血珠顺着她死命睁大的眼窝边缘滴下来，打在厚绒地毯上，渐渐积起了浅浅的一滩。我托着那玉珠，凑近她眼窝，鼻子有些酸涩。

放进去，再杀了你。心里默念，模拟程序，手臂有些微颤。

我竟然会觉得不舍，嘲讽自己，手上用力把那珠子塞了进去。玉珠要比眼珠略小一些，放进去时没有什么阻碍，用指尖把它按到底，以免不慎再掉出来。

咔哒。眼窝收缩，卡住了珠子。我缩回手，在一旁看着。大抵是解开了什么束缚，素离颤了颤，终于趴倒了，两只眼睛闭上，仍有血流从右眼缝里溢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曼珠沙华的花香，厚重得有些呛人。拿着匕首，用冰冷的刃贴着她的脖颈，此刻却下不了手。然而我深知，要是等她醒来，我会更软弱。

缓缓用力，刀刃割破了她的皮肤，那些红色的液体顺着刀口流下来，我侧过头，手上仍然继续用力着。

“嗯？”我所在的位置，正好面对她的脸，此时似乎醒了，刀下的她动了动，发出睡醒时舒服的呼噜声。手猛地一抽，匕首落在地上，好在铺了地毯，没有那颤人的声音。

“哈哈。”她惊喜地看着面前掉落的匕首，用指尖拈着刀尖提起来，抬头对我灿烂地一笑。毫无尘嚣的瑕疵，只是单纯的笑靥，如同婴孩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什一般。

我如何下得了手。忽想起过去，那些在我手里死去的人，又是怎样恨得下心？当初的冷血，都被抛到哪里去了？

“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