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洪江还满不在乎，可是听着听着，他脸上的神色渐渐沉重起来，他垂头望着地下，似乎有些羞愧，又似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洪江，你自己就没什么打算吗？”李惠期待地问。

“我……我……”洪江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我不是不想好好干，谁不想活出个人样呢？可是我能干啥呢？你看我这身子骨，我能干什么？”“洪江，你听我说，一个人只要想干好，就没有成不了事的。没错，你身体是弱了一些，但是不代表你就比别人差。我又不想让你去种田挑担，我们可以想办法搞些副业，比如水产养殖什么的，还有，隔壁那家弄的几台织机，吵是吵了点儿，但人家小日子就过得很红火嘛！”

“唉，说说是容易，本钱呢？场地呢？我又不是没想过，可是难处多着呢！”“嗯，钱我这儿倒还有一点儿，场地就不好办了，要造房子，那本钱就大了，还得批地基……要不，你去找个地方打工吧？”李惠边说边查看洪江的脸色。

洪江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注视着李惠，迟疑着说：“嗯，打工……打工倒是容易一些，又不用花本钱，你容我再想想吧！”“好，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那天晚上，李惠出门以后，许家宝先去看了下女儿，见她正专心写作业，就回到客厅，继续看电视。过了大约两个小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许家宝懒懒地伸过手去，提起话筒，拖着长音问道：“喂，你找谁呀？”只听一个焦急的女声说道：“喂，姐夫，你在家呢。我姐她出来多长时间了？怎么现在还没到？”“什么？你说什么？她还没到你那儿？”许家宝的语速马上快了好几倍。

“是啊，我刚吃过晚饭，我姐就打电话说要来看我，可我在路口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她还没到，按说她骑摩托车应该半个多钟头就到了啊，难道路上堵车了？也不太可能啊，到我单位这条路的车也不多呀！”“单位？你不是在医院吗？”“医院？我到医院干嘛？”“她不是说你让摩托车撞了吗？”“没有啊？我好好的呢，我姐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许家宝“咔”地一声挂了电话，“唰”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从心底冒出来，他打开门，冲了出去。他“腾腾腾”跑到楼下，掏出钥匙，开了自家车库的门，不禁呆住了――只见李惠那辆豪爵铃木赫然挺立在墙角！

“妈的，婊子！”他咬紧牙关，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他重重地关上门，上了锁，又急步冲上楼去。到了屋里，他跑进李惠的房间，见女儿正在看动画片。他上前“啪”的一声关了电视，急躁地问道：“你妈妈今天和你说什么没有？”

菲菲瞪着一双大眼，充满敌意地看着许家宝，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真的什么都没说？你好好想想，她走之前不是和你呆了会儿吗？”“没有，妈妈什么都没说，妈妈只是抱我、亲我来着。”“哼哼，抱你，她有什么资格抱你？她都不要你了！你记住，以后都不要认她，她不是你妈妈，她是个坏女人！”

菲菲“哇”地一声哭了，她扑到许家宝身边，使劲把他往外推。

“你胡说，你是个坏爸爸，妈妈才不会不要我呢，妈妈最喜欢菲菲了……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你，你是个坏爸爸！”

许家宝回到客厅，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双手捧住脑袋，十根手指插进头发，使劲地揪扯着，整张脸都扭曲了。

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他愣愣地看着话机，任它一遍遍地响铃，始终没有去接。他就这么呆呆地坐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站起来，冲进女儿的房间，只见菲菲已经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泪痕未干。

许家宝轻轻将女儿的鞋袜和外衣脱了，盖上被子，心酸地朝女儿瞧了几眼，这才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凝神看了一会儿，颓丧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李惠走了之后，许家宝的生活乱成了一锅粥。他每天早早起来，为女儿做早餐，晚上还要给她辅导功课。他再也不能象往常那样，天天在外边“应酬”，遇上别人的邀请，他只能委婉地推辞，许多常年和他打交道的人都在他这儿碰了钉子。有一天上午，他正在开会，邢启程给他打来电话，问他李惠为什么要辞职，他烦躁地吼道：“我怎么知道？”

当时，裘部长正在上面讲话，听到许家宝的叫声，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许家宝忙说：“没事没事，您继续讲！”他起身走出去，到了走廊上，他拿起手机，对着里边说：“启程，刚才对不起啊，我这几天太忙了，心情不太好。”“哦，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关心你，这才问问李惠辞职的原因，竟然连你都不知道，这就奇怪了。”“嗯，关于这件事，以后再慢慢和你讲，我正在开会，有时间我再找你聊！我挂了啊。”不等邢启程回答，他就果断地关了机，这才返回会场，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会就散了。

洪江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自从上次和李惠谈过话之后，他一直在考虑着今后的出路。起先，他想过象隔壁张大新一样，也去弄几台旧织机回来，可是他又担心自己吃不了那个苦。当织机户是个劳神费力的事，那东西整天“嘭嗵嘭嗵”，吵得人心烦，睡不着觉，就算睡得着，也没时间睡，只要机器不停，你得陪着它呀！再说，自己又不懂那玩意儿，如果请个人回来，还得发工资，加上电费和税呀费的，弄不好就得陪本，现在自己没钱，如果亏了李惠的钱，心里是说什么都过意不去的！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打工，虽然挣不了多少钱，至少养活自己和李惠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