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宝坐在车里,双手紧把着方向盘,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的红绿灯,嘴里不时低低咒骂着“该死,该死”……这是市内的一个繁华路段,眼前正是下班高峰,人流量和车流量都空前高涨。许家宝想着独自在家的女儿,恨不能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回家中。自从李惠离家出走之后,许家宝是既当爹又当妈,他每天在单位和家之间来回往返,疲于奔命。他虽然出身贫寒,但父母为了栽培他,打小起便命他专心学业,从不让他沾染家务,可现在李惠不在了,为了照顾女儿,他只好一切从头学起:买菜、煮饭、洗衣……事事都得亲力亲为,每当女儿想妈妈时,他还必须耐心地抚慰!他甚至经常顾不上剃须,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好好一个细皮白肉的英俊小生,短短几个月间,似乎凭空老了好几岁!
好不容易等到了绿灯,许家宝迅速将离合器调到二档,猛踩一脚油门,发动机转速指针瞬间弹了上去,车子立刻象脱了缰的野马,“嗖”地一下蹿了出去!许家宝一打方向,将车拐上一条僻静的岔路。正在这时,放在里程表上方的手机响了,他腾出右手来,抓起手机,匆忙瞄了一眼,见是邢启程的电话,便随手接通了,搁在耳边。
“喂,是启程啊,找我有事吗?”许家宝对着话筒叫道。“嘿,到底是升官了,和兄弟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啊?!”邢启程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许家宝听在耳朵里,却感觉不是滋味,他一言不发地握着手机,足足停了将近十秒钟,这才尽量用诚恳的语气说:“说什么话哪!我跟你那是什么关系?我家里最近不是忙嘛!这人累了啊,心情自然也就不太好!”“哎哎,家宝,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别见怪啊!你现在在哪儿呢?能不能出来见个面?我想问你几句话。”“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问吗?我家里有事,脱不开身!”“真有这么忙啊?不会是瞒着兄弟去找小蜜吧?哈哈哈……”
邢启程嘻嘻哈哈地调笑着,许家宝心里的不快却潮水般地涨起来!他极力隐忍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邢启程止住了笑,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似怒非怒地说:“笑够了吧?你当我和你一样闲呢?告诉你,我现在在路上,开着车呢!我得赶回去给我女儿做饭!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那我可挂了……”“哎,别别别,千万别挂,我是真有事!”“有事你就快说,我可没时间!”“那个不是这样嘛!你那个小姨子叫叫叫……叫什么来着?”“李红!”许家宝不耐烦地说:“你就为了和我说她呀?那对不住,我可没兴趣听!”“哎哎哎,别挂,听我说。”
邢启程原想和许家宝开个玩笑,不料却惹得老朋友不快,他可不敢得罪这位“贵人”,只好加快语速长话短说:“李红上你家去了,她还带着铺盖卷儿呢,外加几大包衣物,看那架势象是要在你家常住!哎……也就是在刚才不久,她打电话到我单位,让我送她去你家……”“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许家宝蓦然大叫一声,车子“嘎”地一声停了下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又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是说……,李红……她带着铺盖上你家了……”邢启程一字一句地大声喊道!
李惠正好看完新闻联播,福娣刷完了碗筷,也进了小海的房间。她拿过桌上的遥控器,对李惠说:“哎,妹子,这两天我找到一个好看的连续剧,每天八点开播,一天播两集,我搜一下,咱俩一块儿看。”李惠问:“啥好电视啊?”“好象叫什么‘乡村爱情’吧?总共三十集,里边还有赵本山呢!赵本山知道吗?这老头特别逗,我就爱看他的小品!”“嗯,我也爱看,他那人是挺逗的。”
福娣从自己房里捧了些瓜子出来,两个女人边嗑边看,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时融洽无比!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海趿着双棉鞋走进来,将手上的书包“嘭”一声扔在床头小桌上,他对着福娣嚷道:“妈,我要睡觉了!你们还看吗?”“哎哟,好儿子,你作业都做完了啊?”“我都做完了,你们能不能别看了?我明天还上学呢!”
福娣抱歉地朝李惠看一眼,说:“妹子,要不咱上我那屋去看吧?那电视也能看,就是收台麻烦,老式的,没遥控!”李惠识相地站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说:“不看了,我都困了,你自己看吧,那连续剧我以前没看过,不上瘾。”
“哎,那行,咱明晚再接着看,我送你出去。”福娣说着,跟李惠下了楼。李惠走到门口,说:“哟,咋这么黑?”“嗯,是黑,你怕不?我去给你拿个电筒吧!”福娣说着,正想返身上楼,一个男人急匆匆跑进来,福娣定神一看,原来是洪河。
“你们还不快去看看,大哥出事了!”洪河兜头就是一句。李惠只觉心里“别”的一跳,赶紧从门口折进来,心急火燎地问:“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他人呢?”福娣也凑上来,关切地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卖关子,赶紧着说。”
洪河说:“我也是刚听村东头陈瘌痢说的,还没来得及去呢!他只说老大和三花屋里的‘那个’,当场让三花逮住了……”“那个?哪个啊?说话不明不白的,让人猜谜呢?”福娣大声打断了洪河。
洪河见她们不明白,只好竖起两根大拇指,并排挨在一块儿,说:“就是……就是……”他一跺脚,脱口说道:“就是老大和三花婆娘一起睡觉呗!当场让三花逮住了,这会儿三花正在喊打喊杀呢,陈瘌痢可是拍着胸脯说的,肯定假不了!”
洪海听到楼下嘈杂的声响,从电脑前站起来,悄悄走到楼梯口,不声不响地向下张望,他看到洪河站在屋子中央,口沫横飞地对两个女人说着什么,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折回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楼下,李惠失神地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福娣瞪了洪河一眼,抢白道:“你做事就没个扎实的,说句话也没个准,也不先弄弄清楚,就在这儿瞎嚷嚷。你大哥他放着李惠妹子这么好的女人不爱,他去招三花家那个扫把星?这话说了谁信哪?!”
李惠脸色苍白,她浑身轻轻颤抖着,象一只风雨飘摇的小舟,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她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不会的,洪江他不会的,他明明去打麻将了,他刚才还在这里说过,他说他不打麻将还能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