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刘表定州城在此。自从孤身到任以来,刘表凭借自己的人望和辩才,依靠蔡家和蒯家将襄阳治理成为中原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城。依据江河便利,成为南北交汇的商业重镇。由于其远离战乱,也吸引了众多名士前来隐居。比如襄阳城外,被天下名士称为“水镜先生”的司马徽。
刘表若是心烦时,便爱去水镜居坐一坐。无论诗词歌赋,刀剑琴曲,烹茶调酒,司马徽都是个中高手。这一日,蔡瑁又和蒯越为了江夏之事大吵大闹。刘表喝退众人后,害怕手下又来“诉苦”,只带几个护卫,便轻装出了城,直奔水镜居。
司马徽正在院中舞剑,见到刘表,便收势笑道:“景升又来讨酒喝?”刘表苦笑着道:“江夏战事越来越频繁,黄祖每隔几日便有败报发来。蔡瑁说黄祖无能,推荐蔡中蔡和为江夏太守,两家吵得不可开交。”司马徽捻须笑道:“请,进屋说。”
刘表进屋后,发现屋中有几个少年在厅中读书,旁边还有一个几岁大的毛丫头。刘表道:“多日没来,你这多了许多学生啊。”司马徽道:“这几个是新来的,这个小丫头是黄承彦之女,古灵精怪地很。”
看了一眼刘表,又说道:“黄承彦之妻乃是你属下蔡瑁之姐,蔡讽之长女。”刘表一惊,讶然道:“那黄承彦目前官居何职?”司马徽道:“他年过四十,老来得女。除了这一个小丫头,没有任何能打动他的事。如今赋闲在家,每日酿酒钓鱼,悠然自得。”刘表叹道:“想不到蔡家还有如此隐士,不知其才学如何?”司马微笑道:“蔡家当初招其为婿,便是看中其才学。想承彦十多年来未曾出仕,蔡家却无人敢有怨言,每年供需不断,有求必应。若是寻常人,如何有这等待遇。”
刘表道:“不知先生可否引见?”司马徽道:“黄承彦生平最爱结交才俊,景升真才实学,定能与其相投。只是我劝景升不要存有招揽之意,黄承彦性情高远,非常人可及。”刘表拱手道:“多谢先生。”
不多时,小童便引得黄承彦前来。人未进屋,先听见铃铛响。紧接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前厅响起:“阿丑,你又在打搅哥哥们做学问。”一个稚嫩的声音反驳道:“才不是呢,我在帮水镜先生监学。防止他们偷懒。”刘表率先走去,见到一个矍铄清瘦的中年人,在厅前微笑。
刘表行礼道:“荆州刘景升,见过黄先生。”司马徽在后面说道:“承彦,这位便是荆州牧刘景升,我经常给你提到的那位。”
黄承彦回礼道:“乡间小民,见过州牧大人。”司马徽吩咐小童温酒进来,三人在榻上围坐。
黄承彦首先开口道:“如今,州牧大人贤名远播,天下人皆知荆州富足,人人向往。这全是州牧治理之功。老夫也得家中族人召唤,迁居至此。如今能在此地安居,多亏州牧之德政。”刘表道::“若是黄先生不弃,你我表字称呼,如何?”
“善。”
刘表道:“荆州之安定,多亏了蔡蒯两大荆州世家。尤其是蔡家,人才济济,能人辈出。若非德?文武相济,助我平定个郡,我纵有管乐之才,也无法将荆州治理得如此出众。”说完,刘表偷偷观看黄承彦的脸色。黄承彦依旧是一脸笑意,无法捉摸。司马徽道:“那江夏究竟是何人作乱?江夏乃是军资重镇,为何抵挡不住?”
刘表答道:“江夏周边有众多异族城池,朝发夕至,每日骚扰不休。如今江夏周边各县都已成孤城,无人敢出城。去年江夏颗粒无收,若是再这样下去,江夏四万余户只有活活饿死。”黄承彦道:“为何江夏太守不带兵出击,若是死守,岂非自寻死路?”刘表见黄承彦开口询问,心中一喜,答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异族城池依山而建,不是我们汉人这样的方城,而是成圆形,易守难攻。最重要的是,异族有一种奇怪武器,能在百步内伤人于无形,至今尚不能破解。还有,异族擅长刺杀,投毒,常常混在军中,令人防不胜防。”
“难道景升就放任异族横行?”黄承彦问道。
刘表皱着眉说道:“其实,我意是派一员上将,领兵剿灭其城池,断其根本。无奈放眼州郡,除德?外,无可用之将。而德?又要镇守襄阳,无暇分身。因此心中烦闷,来找水镜先生诉苦来了。”黄承彦道:“景升为荆州安危劳心劳力,着实让人敬佩。不知下步有何打算?”刘表道:“我已在各地放榜发文,破格提拔有才能者。只是此事如同大海捞针,难以速见成效。”
黄承彦道:“老夫身为荆襄人士,理应为荆州安危出力。”刘表大喜,司马徽奇道:“承彦不是立誓终身不仕吗?为何?”
黄承彦笑着制止了司马徽说下去,接着说道:“非是老夫,而是向景升推荐一个大将之才。”
刘表喜道:“请问是何人?”
黄承彦笑道:“原董卓手下中郎将,后被王允赦免。在李郭攻打长安时,与吕布一同领军出战,兵败后投靠在蔡家。”
司马徽微微思索,问道:“可是辽东襄平人徐荣?”
黄承彦笑道:“水镜先生果真了得。对于天下贤才了若指掌啊。”接着对刘表说道:“自从蔡侍中死后,蔡家便搬离了长安。徐荣因与吕布意见不合,受吕布排挤。结果,长安一战,吕布大败而回,将罪责全部推卸在副将徐荣身上。徐荣为了保命,乃诈死。后投靠蔡家,改名换姓,居住在上庸。只要景升不嫌弃徐荣出身,老夫便手书一封,即刻便能请得他过来。”
刘表喜道:“徐荣之勇,吾素来知晓。不曾想,能在此遇到。如此大将,吾自当亲往求之,以示诚意。”
黄承彦当即书信一封,交给刘表。刘表双手捧过,立刻告辞而去。
待刘表走后,司马徽问道:“承彦,平日你素来不问政事,今日为何如此积极?”黄承彦笑道:“如今天下除了荆州,哪里还有宁静之地?何况徐荣已投靠蔡家,也算是我为妻弟稍尽绵力而已。”司马徽道:“可是你这样,只会让荆州世家之争更盛。一旦平衡被打破,荆州百姓必遭祸乱。”
黄承彦笑道:“水镜先生多虑了。如今荆州蒯家已然坐大,蒯良蒯越两兄弟手握荆州大半钱粮。德?若非手中把持着重兵,早已被蒯家所害。刘景升所学,乃是帝王的均衡之术。若是有一家稍弱,刘景升定要想法扶持。如今我推荐蔡家之人,只看刘景升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便知他心有成竹。不但收得良将,还平衡了两大世家的矛盾。水镜先生精于相术,却不知人心。多虑了。呵呵。”司马徽若有所得的点点头,突然行礼道:“烦请先生不辞劳苦,替我教授这人心。”
黄承彦一愣,沉思不语。司马徽起身拜倒:“如今厅前这些少年,有几个资质都是上上之选,愚自问开卷讲书皆不是难事,只是对于这人心之事,从未思虑。若是承彦愿意教授,二十年后,天下才俊当以此间诸人为首。”
黄承彦少有抱负,只因内侍为乱,愤而发誓永不为官。如今被水镜先生一说,心中其实颇为意动。司马徽继续说道:“前厅有四人:琅琊诸葛亮、颍川徐庶、新野邓芝、庞德公之侄庞统,若是承彦有意,四子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其余如石韬、孟建等皆是贤臣能吏。”黄承彦终于答应道:“好,今后我便与德操一同教授。”
司马徽笑道:“还有庞德公,他已答应为众学生授业。”二人大喜,抚掌而笑。
再说刘表请自北上,到上庸拜访蔡家。好生劝慰了蒯家二兄弟,命他们同心治理。又嘱咐蔡瑁遇事不要冲动,忍耐十日后自己便回。
刘表一路快马加鞭,带着百余护卫日夜兼程赶到上庸蔡家。蔡家家主蔡讽恰逢在家,听得荆州牧刘表来访,连忙出迎。
一见面,刘表便拿出黄承彦手书,蔡讽仔细看罢,笑道:“徐荣的确在我府中,如今改名为蔡荣。每日深居简出,无人知晓。”刘表大喜,当即想要带着徐荣离开。
蔡讽笑道:“景升日夜兼程,想必已经十分劳累。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离去。”刘表年近半百,连日骑行的确疲惫不堪。当日便留在蔡府内休息。
晚上,蔡讽安排家宴款待。席间,一妙龄少女上前敬酒。蔡讽笑道:“此乃小女,蔡瑁之妹。如今待字闺中,听闻景升到来,特地出来献酒。”
少女拜道:“奴家自小听得兄长之言,说其主公刘景升如何之贤能,如何之宽厚。今日一见,大人果真英雄相貌,奴家敬大人一杯。”
刘表自幼相貌堂堂,众人皆为称颂。对于夸奖其相貌的话,已经很久没听见了,今日喝了点酒,见到眼前的美人,当即笑道:“唉,什么英雄。老了、老了。”少女吃吃笑道:“大人年纪不过三旬,却如同历尽沧桑。只看大人相貌,便知大人是德高寿长之人。”
刘表笑道:“小姐说笑了,老夫已经年过半百。如何不老?”少女惊讶道:“想不到大人童颜鹤发,全然不似半百之人。”蔡讽笑着说道:“瑛儿,不要闹了。你不是新练了一曲舞曲吗?来,跳给为父看看。”
蔡瑛大方方地答道:“是。”
伴着琴声,蔡瑛美妙的身段在刘表眼前旋转、飞舞,如同仙女一般。偏偏蔡瑛的眼神是那样的勾魂,刘表自从夫人逝后,就从来没有女子当面夸奖其相貌,如此火辣辣地勾引他。
一曲舞罢,刘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蔡讽连喊几声,刘表方才醒悟,笑着赔礼。
蔡讽道:“景升觉得小女姿色如何?”刘表一愣,旋即答道:“人间绝色。”蔡讽笑道:“若是景升不弃,我将小女许配给景升为续弦,如何?”
刘表一惊,旋即辞道:“吾年过五旬。若是将如此美人许配给我,恐断了其前程啊。”蔡讽哈哈一笑:“女子要何前程。只要寻得一得意郎君便是其前程。景升仪表堂堂,既是汉室宗亲,又是一州州牧。小女若是得景升青睐,方是其福气。”转脸笑着问蔡瑛道:“瑛儿,你可愿意。”
蔡瑛吃吃地笑着说道:“但凭父亲做主。”
刘表大喜,起身拜倒:“景升见过岳丈大人。”蔡讽连忙扶起刘表,道:“今后便是一家人。景升回去后,可遣人来提亲。我蔡家乃是望族,不可失了身份。”刘表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