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奔驰在三号楼北侧，并不宽阔的路面上，碎玻璃和感染者的尸体随处可见。

林伟显然对此早有所知，指挥车开得四平八稳。反倒是李天奇不停地避让尸体，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车顶上方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咚”的一声，一个重物狠狠砸在救护车顶上，车身被震得一跳，紧接着一个倒转着的人脸突然出现在车窗前，一只拳头砸在挡风玻璃上。

艾丽丝下意识地将右手挡在脸前，幸运地是，挡风玻璃只是出现了大面积的龟裂，还未破碎，李天奇喝道，“开枪！”

艾丽丝顿时醒悟过来，一枪正中那人的眉心，他尸体顺着车前盖滑落了下去，救护车的一个后轮恰好压在尸体上，猛地颠起，整个车子险些歪倒。

玻璃的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不断有感染者从楼上跳到路上被撞飞，也有从太高楼层跳下来直接摔死的，林伟的车也先后被几个感染者光顾，好在车速已经提起，没多久便被甩了下去。

车子驶过正门的时候，李天奇终于近距离地看到那个硕大的天坑，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仍旧被其覆盖面积之大，葬送车辆之多所震撼了。看来即便有救援部队的到来，想从这里通过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指挥车和救护车飞快绕过七号楼的西侧，有惊无险地到达目的地——八号楼的一单元。

林伟把指挥车缓缓停好，让车门正对着单元入口，李天奇也将救护车紧挨着停好，让艾丽丝先撤到指挥车上，他自己则转到车后，迎候尾随而来的三个感染者。

林伟和小武警走了过来，端起枪就准备射击，李天奇忙将其拦住，轻声道，“别开枪，省得引来更多感染者，这几个交给我就好了，你们小心上面就行。”

林伟点点头，把枪背到身后，拽出弯刀，和小武警仰头巡视头顶上的窗户。果然第三层和第五层的几户玻璃都露出一个大洞，显然情况跟三号楼类似。

三层有一家全封闭的护栏里，趴着一个身穿睡衣的感染者，瞪着眼睛冲林伟龇牙，林伟不屑地向他竖起中指。

李天奇拎着刀迎上去，斩瓜切菜般干掉了前面两个感染者，林伟一看李天奇杀得如此轻松，又见剩下这个感染者是个娇小的女性，正是可以肆意蹂躏的对象，心痒之下竟扔下小武警，举刀越过李天奇朝她直冲过去，

那感染者见两个同累顷刻间便丧了性命，后面一个高大的胖子凶神恶煞般地追将过来，心下发虚，竟然扭头像只兔子一样逃跑了，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林伟追赶不及，恼羞成怒地在空中连劈几刀，恨声道，“我太阳，想练个手儿都不给机会！我就这么没有女人缘……”

李天奇甚是无语，他将刀插回刀鞘，走回救护车旁，小武警靠了过来说，“天奇哥，上面一直没啥动静，估计能跑出来的都被咱们刚才给引到广场那边去了，除了那个”，说着他用枪朝三楼指指。

三楼护栏里的感染者朝李天奇低吼着，他烦躁不安地来回跳动，并将护栏的铁网摇得哗哗作响。

林伟见此情景，马上扛着刀跑了回来，“小样儿的，你以为你是金刚啊！天奇哥，你不会想养着当宠物玩儿吧，这个得赶紧弄死，可别把其他的给招来”。

李天奇展颜笑道，“现在可没这个雅兴，说不准以后会有，你说他们感染者到底有没有思维”，说着他射出一支袖箭，世界立刻又恢复了安静。

林伟见救护车的后门虚掩着，便随手将门拉开，“呀，有人，天奇哥，快来看，这里居然有个人。”

李天奇和小武警马上围拢过去，果然，后车厢里居然躺着一个头部裹满纱布的男子。他和艾丽丝刚才一直是亡命飞车，根本就没想过后车厢还会有个伤员。这要是个感染者，那刚才真是有些不堪设想……

李天奇连忙上去检查了一下，男子的呼吸虽然有些微弱，但是还算均匀，脉搏也正常，看样子只是头部受了外伤。他放下心来，让林伟好好看着那男子，然后从车里拿了一个急救箱，带着小武警登上指挥车。

指挥车的空间不小，整个车身被分成了三个区域，车头是驾驶区，中间是一个小会议厅，车尾变成了一面控制墙，安放了一块47寸的液晶显示屏，周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控制按钮和电子仪器，看得人眼花缭乱，紧挨着控制墙还设了一个长条形的操作台，上面摆着传真机，笔记本电脑之类的设备，还有个半高的机架，装着路由器和UPS。

艾丽丝正一只手端着水杯，上下查看着控制台上按钮的用途，她听到脚步声，马上跑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

“师傅，喝水。”

李天奇点头致谢，接过水杯，转身递给小武警，小武警连连摆手，“俺刚才喝过了，天奇哥，你快喝吧。”

“好”，李天奇没再推辞，仰头喝了个精光，随手把纸杯放到会议桌上。他把艾丽丝拉到身前，轻声道，“忍着点儿”，然后伸手一边轻轻用手指按摸着艾丽丝受伤的左肩，一边问她的感觉。

“嗯，还算幸运，没有骨折，但很可能有轻微骨裂，这两天先不要活动，等回家让阿岚再仔细帮你看一下，打个吊带，好好休养。”

艾丽丝乖巧地点点头。

李天奇一回身，正好见到刘洋抱着头蜷缩在驾驶座后面，一动不动。他轻声问小武警，“他怎么了？”

小武警没敢大声说话，趴到李天奇耳边小声将小月的事情述说一遍，“从上车到现在，他一直就这样了，谁也不理，唉”。

李天奇闻言，心中也很是难受，一个鲜花一样的小姑娘就这么没了，而且死得又这么惨烈悲壮，难道真的是天妒红颜么？

艾丽丝又给李天奇端过一杯水，“师傅，我刚才看过了，那些设备都没电了！

“什么？”

“是真的，UPS也没电了，你没觉得这是凉水么？”

…………

李天奇将设备都查了一遍，果然个个没电，他不免心里更加难受，千辛万苦，命都差点搭上，竟然只抢回废物一个，早知如此，自己又何苦……

艾丽丝见李天奇神情郁结，安慰道，“师傅，别灰心，不管怎么样，指挥车都开回来了，差得不过是充电罢了。”

李天奇无奈地点点头，语气中满是遗憾，“本来以为今天能跟外面联系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林伟肯定比我还要失落。”

这时蔺小柔从单元门里开心地跳进车门，“欢迎凯旋而归，我和岚姐都等着急了。咦，林伟呢？”

小武警微微一笑，指指后面的救护车。

“小柔来得正好，指挥车设备都没有电，你知道怎么弄么？”李天奇正想找蔺小柔，没想到她就主动下来了，不禁心情好了很多。

“啊？我哪懂这么高深的事情”，蔺小柔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车里一般都有操作员，我们顶多进来汇报一下，再有就是轮班吃泡面，不过这事肖队应该知道，这车他负责。”

“看来肖剑还真没白救”，李天奇苦笑不已，“真是好事多磨啊。算了，小胡，你辛苦一趟，跟林伟带上那个伤员，咱们先回去再说。”

他回身走到刘洋近前，蹲下身，语气和缓地说道，“刘博士，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小月姑娘出事，我也很难过。看得出，小月心里很在意你，我不知道她走的时候说过什么，但我想，她肯定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那样她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

刘洋仍旧一动不动，只是喃喃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烂掉吧”。

李天奇欲言又止，轻拍刘洋的肩头，轻叹一声，他从操作台上拿过一个对讲机，放在刘洋身旁，“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找人说话，就打开它找我们吧”，他冲其他人招招手，“走吧，让他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吧”。

蔺小柔有些小兴奋地按响李天奇家的门铃，秦岚从里面探出身，一下就将目光定在满身狼藉的李天奇身上，关切地问道，“受伤了么？”

李天奇微笑着摇摇头，他想起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感染者的血迹，将抬起来的手又放下去，“别担心，我衣服穿的厚，顶多有些擦伤，应该没什么大碍。对了，艾丽丝从车顶上摔了下来，左臂动弹不了，你待会儿帮她仔细检查一下。把爸妈那边的钥匙给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让休休见到。再帮我们找几身换洗的衣服，休休身体怎么样了？”

“体温和脉象都正常，精神也不错，正在房间里写字，你放心。我先给你拿钥匙去。”

等秦岚进了屋，蔺小柔回过头在李天奇耳边低语道，“岚姐其实一直在楼顶盯着你们呢，刚才眼泪哗哗的，不过她不让我告诉你，可别把我卖了……”

正说着，秦岚从屋里走出来，把钥匙递给李天奇，然后冲蔺小柔说道，“小柔，你跟我进去帮他们拿些东西。”

蔺小柔偷偷吐吐舌头，赶紧跑进门里，又探回身在秦岚身后冲李天奇眨眨眼睛才溜了进去。

李天奇走到隔壁房门前，打开防盗门，招呼众人走进屋子。

“这屋子是我父母的，刚装修完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搬家具，不过热水淋浴都是现成的。大家先在这里修整一下。”

众人应了一声，便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地板上，连李天奇都坐倒在地，只有小武警还扶着伤员，不知如何是好。

……

等李天奇换好干净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已经多了不少东西，众人都在忙碌着。

“师傅，你终于出来了，就等你吃饭呢”，艾丽丝接过李天奇手中的刀，开心异常。

李天奇看到她的左臂已经裹好纱布，并用三角巾吊在脖子上，微微点了点头，“阿岚给你看过了，她说怎么样？”

艾丽丝稍稍抬起左臂，高兴地说道，“应该没太大问题，岚姐刚才给我稍稍按摩了一下，师傅你看，我现在已经能动一动，估计有个一两星期就恢复了。”

林伟看到艾丽丝手中的刀，顿时眼睛一亮，趁艾丽丝说话之际抽了过来，拔刀出鞘，刀身雪亮，已经清洗干净，没有一丝血迹。

他摇头晃脑地吧嗒着嘴，满怀遗憾地说道，“天奇哥，你咋给洗了啊，我还说给蔺小柔同学显摆显摆，你这把杀死无数恶鬼的超级凶器呢。我看小说里讲要想成为神兵利器，都得饱饮鲜血，洗了就升不了级啦”，他顺手挥舞了几下，美滋滋地说道，“不错，不错，挺顺手的，果然是斩妖除魔的好兵器，天奇哥，你这是倭刀么？怎么还能整成关公大刀的样子？””

艾丽丝白了他一眼，“不懂就别瞎碰，就知道胡扯，不洗脏死了，那些血迹里得有多少病毒啊？”说着又从林伟手中把刀生夺了回去。

林伟空着两只手，无语地看着李天奇，“天奇哥，你这徒弟整个一个小辣椒，你也不管管，咱这称兄道弟的，我好歹也算半个师叔不是，太不尊重长辈了。”

李天奇笑笑，没去理会林伟的胡话，“我这刀是请龙泉的一个高手综合了唐刀和陌刀的样式仿制的，单用便是唐刀的样子，刀鞘相合就可以化为一把简化版的陌刀。说起来倭刀还是从唐刀演变过来的，可现在咱们华夏的人一看这刀先问，这是倭刀么”，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有太多都被遗忘了。”

林伟一点都没觉得惭愧，“您老说的是，买菜刀还要身份证呢，谁还有工夫关心唐刀呢。我听说，唐代最厉害的就是陌刀，那玩意儿一抡起来跟肠虫清似的——两片。”

李天奇被气的哭笑不得，他重重地拍了林伟一巴掌，“有你这么糟改老祖宗东西的么。”

林伟乐呵呵地捂着肩膀，“哈哈，天奇哥，戳到你心窝子了，我还以为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呢，就怕你跟圣人似的，那我还不天天自惭形秽，活着多窝心啊。”

艾丽丝举起刀冲林伟喝道，“不许欺负我师傅脾气好！不然我就让你变成两片”

李天奇冲艾丽丝摆摆手，指着林伟笑道，“你听他的话不能往心里去。他啊，就这样，要不怎么老跟小柔掐架呢，他这是以气人为快乐之本。”

林伟冲李天奇挑起大指，“精辟，精辟，看看，这就是师傅的修为，一眼就看出我的手段了。”

蔺小柔连连点头，“天奇哥你说的太对了，他这人一旦熟悉起来，马上就露出本性来了，不拿人开心他就吃不下饭。”

“行了，咱们先落座吃饭吧”

蔺小柔给众人盛饭，其实也很简单，一人一大碗热汤面，两个馒头，桌子中间摆了四个热菜，还有些熟食。

“天奇哥，岚姐说她和休休在那边吃了，就不过来了”。

李天奇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小柔今天辛苦了。”

蔺小柔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主力还是岚姐，我就一打下手的，岚姐忙前忙后的可是累坏了。”

林伟在一旁赞道，“天奇哥，你有福啊，嫂子简直就是温良淑德，女中楷模，这要是我媳妇儿，早把我们这些吃白食的人给轰出去了。”

李天奇一笑，“你还是等阿岚来了，当她面儿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