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蔺小柔，在座的都是又累又饿，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

蔺小柔早早吃完，就磨着林伟讲述这次历险。

林伟耐不住蔺小柔的死缠烂打，只好把碗一推，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说到小月壮烈赴死的时候，两个女孩听得潸然泪下，伤心不已。

听完林伟的讲述，蔺小柔又缠上了李天奇。

李天奇见推辞不过，只好把他和艾丽丝脱险的经过简单地述说一遍，不过因为他脑海总盘旋着一些疑问，所以讲的时候，明显的心不在焉，跟林伟讲的那段相比，更是平淡而乏味。

蔺小柔大为不满，“天奇哥，你别糊弄事儿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连艾丽丝都说，“师傅，你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当时情形多危险啊。还有最后你大展神威，连杀五个感染者，我才知道太极拳原来这么厉害，好像比用刀都轻松。”

李天奇微微一笑，“哪有什么大展神威，我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林伟他们再晚来一会儿，咱们肯定就小命儿休矣了。不过你说对了一点，太极拳本来就很厉害，不然怎么开宗立派。只不过我们后人练的不到家，或者当体操练才到了现在这个样子。看来没有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武功终究无法大成。我平时实战机会太少，刚才那场亡命搏杀让我体悟到很多东西，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

艾丽丝高兴地连连点头。

林伟道，“天奇哥，我看你刚才若有所思的，在想啥呢？”

李天奇摸了摸下巴，“嗯，我是在思考几个问题，也说给你们几个听听。第一个问题是，感染者是靠什么活着？”

蔺小柔脱口道，“当然是吃饭了！”

小武警道，“不是的，我看他们是吃活人和尸体。”

艾丽丝单手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我看他们是肉就吃，猫罐头他们不是也抢着吃么，里面可是鱼肉。”

“要我说，只要他们是靠吃东西活着，就不怕，大不了我就一直躲屋里，等他们都饿死了再出门。怕就怕，他们吃人肉只是打个牙祭，其实不吃不喝就能活个几百年，跟生化危机里那些丧尸一样，那咱们就惨了；要是再像现在玄幻小说里写的，脑袋里藏个晶核，那就是一台核动力绞肉机，咱们就等着团灭吧。”林伟打了个哈欠，有点没精打采的。

“你不出去，人家不会吃别人啊，别忘了，咱华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别他还没饿死，你就饿死了。今天咱们这顿饭，可是把天奇哥家的冰箱吃空了三分之一，这么下去，没几天就断粮了。”蔺小柔不屑地瞟着林伟。

林伟嘿嘿一笑，“看来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我把你们搁在电梯里的方便面八宝粥都拿上来了，你呀，只知道吃。”

“我说刚才下去怎么东西没了，还以为闹贼了，合着是你拿的，你搁哪儿了？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给你们泡方便面了，害得岚姐和我还忙活半天。”

“我就搁肖队昨天呆的那屋了，小胡知道啊”。

小武警点头，内疚地说道，“你们都上天台那会，林大哥和我给搬进来的，刚才一回来我就洗澡去了，忘记说了，都是我的错。”

蔺小柔和颜悦色地安慰道，“这不关你事，那些吃的本来就给这单元住户的，我就气林伟，偷摸拿了也不说一声，那些东西好歹都是我负责的。”

艾丽丝问道，“那咱们现在的东西够吃几天的？”

林伟也不理会蔺小柔的指责，仰头盘算了一下，然后说道，“咱们现在有六个大人，一个孩子，还有两个伤员，我不知道天奇哥家里还有多少粮食，反正就我搬那点东西，估计也就能吃个五六天的样子”。

小武警小声提醒道，“林大哥，是七个大人，楼下还有个刘博士呢。”

林伟一拍脑袋，“靠，把那情哥哥忘了个干净。”

李天奇也醒悟道，“糟了，这都过了快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他的信儿，别出什么事儿。小柔，你回我那边往楼下看看，拿对讲机呼叫他一声。”

蔺小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李天奇也忽然意识到，粮食很重要，以前家里人少，而且这些事情都是秦岚在操持，他根本没感觉，现在人口一下子翻了三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另外女儿的奶粉也不多了，老这么坐吃山空确实坚持不了多久。看来，跟外面取得联系是当务之急。”

几个人都有些沉默，没多久，蔺小柔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刘洋的对讲机没开，不过有两个感染者正围着指挥车转圈呢。”

李天奇一听，马上站起身，“我这就下去接他。”

林伟兴奋地站起来拦住他，央求道，“天奇哥，我去吧，就当是给小弟个机会练练手，想当年我也是人送外号‘赛子龙’，胡同里打架也算一号人物。”

蔺小柔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就你还赛‘子龙’，人家帅哥一个，白马银枪，你呢，手持板砖，别糟蹋赵云啦！”

林伟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也笑道，“小时候闹着玩的，不过，打架我可没含糊过。”

李天奇笑笑，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小武警也站起来说，“我陪林大哥去吧”。

艾丽丝过来拉住李天奇的手臂，劝道，“师傅，你够累的了，就让他们去呗，总不能什么时候都让你出手吧。”

李天奇想想也是，自己的功夫也就那么回事，再说这回只有两个感染者，就点点头，没再说话。

蔺小柔从地上的物资里找出两把压满子弹的手枪，递给整装待发的林伟和小武警。

林伟插到兜里，拍拍手里的弯刀，“放心，天奇哥，我尽量用刀，不闹出大动静。”

李天奇点点头，“安全第一，该用枪也别忍着。”

“明白”，林伟大手一挥，搂着小武警兴冲冲地就出了门。

“师傅，你说这些感染者不吃不喝还能活着么？”

“按理说，肯定不行。地球上的生命都需要遵循一个最基本的原则——能量原则。你不获取能量，就肯定没有能量可消耗，而行走坐卧这些活动都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越是凶猛的动物，食量就越大。你看狮子老虎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数量并不多，就是因为他们对能量需求大，大自然不允许他的数量过多，否则也会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陆地上的生命有两种主要能量获取方式，一种是动物的进食，另一种是植物的光合作用和根部吸收。至少现在来说，永动机是根本不存在的。所以，除非这些感染者演变成植物那样，靠光合作用就能获取能量，否则它肯定是需要……”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讨论。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蔺小柔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惊喜地叫道，“肖队，你醒啦!”

…………

肖剑挣扎着支起身子，打量着四周，屋子里除了一些纸箱，基本上空空荡荡，自己旁边的睡袋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跑了进来，惊喜地冲他叫道，“肖队，你醒啦！”

肖剑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穿黑色直筒作训裤，乳白色紧身毛衣，面容白净的短发女孩，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半天他才不太肯定地问道，“是蔺小柔么？”

“是我，是我，肖队你认出我来了”，蔺小柔见肖剑清醒过来，很少开心。

这时又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个子不高，二十**的样子，黑色冲锋裤，黑色抓绒衣，脸色温润，剑眉朗目，留着短发，整个人显得很有神采。那女孩儿也就二十岁上下，身材高挑，一身浅灰色运动服，黑色齐肩卷发，额前飘散着刘海儿，细如弯月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有如爱琴海一般，湛蓝清澈，高高的鼻梁，小嘴向两边微微翘起，一看就是个混血儿。看清面前三人的面容，尤其是认出蔺小柔后，肖剑不由得松了口气。

“天奇哥，肖队认出我了”，蔺小柔扭头对身后的男子说道，又转过脸对肖剑说，“肖队，昨晚我们一起把你从地库救回来的，还给你把子弹取出来了。”

“肖队长，我是李天奇，这里是我的家，你已经昏迷很久，现在感觉怎么样？”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肖剑刚张嘴要说话，就觉着自己的嘴唇刀割一般的疼痛，脸上的肌肉不禁一阵抽搐，他抬起手指摸摸自己的嘴唇，虽然看不到样子，但也能感到肿得像个香肠。

蔺小柔心虚地回头看看李天奇，李天奇微笑着摇摇头。

肖剑连抽了几口冷气，才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水——么？”

蔺小柔还没出声，艾丽丝就连忙说，“我去拿”。

没多长时间，艾丽丝就端着一杯温水和一碗面转了回来，蔺小柔接过去放在地板上。

肖剑在蔺小柔的搀扶下坐起身，靠在墙边，喝了半杯水，肚子里便叽哩咕噜地叫了起来，胃里一阵火烧的感觉，他苦笑一声，指指面碗示意自己饿了。

肖剑专心致志把面吃完，感觉自己恢复了些精力，这才把脸抬起，面带歉意地冲众人笑道，“多谢！”

“小柔，能扶我站起来么？我想稍微走走。”

蔺小柔和李天奇赶忙过去扶着他慢慢站起来，刚在睡袋上迈了一步，肖剑就觉着自己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身子一晃，旁边两个人赶紧把他扶稳。肖剑苦笑道，“算了，看来我这身体要躺一阵子了。诶，他怎么在这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屋里还昏迷的那个伤员。

李天奇和蔺小柔扶着肖剑慢慢躺好，才问道，“你认识他？”

肖剑苦笑一声，“算是一面之缘吧”，他停了一下又接着道，“那天，地库里有两辆车冲了出去，外面的岗哨没拦住前面的，但开枪把后面那辆的轮胎打爆了，车陷到路面裂缝里发生了侧翻，里面的人就是他，当时他已经昏迷不醒。我让救护车把他送到急救中心去不久，就出事了。对了，他怎么会在你们这里呢？”

李天奇把去物业楼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提及在救护车发现这名男子的时候，他不禁感叹道，“他真是幸运，外面乱成那样，居然都没有感染者找到他，昨天晚上那么低的气温他居然也抗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

肖剑听完也有些唏嘘，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慢慢说道，“说起来，真得谢谢你们，不然我也凶多吉少。”

李天奇摆摆手，“不用客气，咱们现在是同舟共济，肖队，你伤还没好，不要说太多，我看你也倦了，再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醒了再说。”

肖剑觉得自己眼皮无比沉重，点了点头就睡了过去。

众人帮肖剑盖好，轻手轻脚地出了屋，把门慢慢带上，围坐回餐桌旁。

蔺小柔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那个人太没有公德了，明知自己身在疫区，还往外冲，万一把病毒传播出去怎么办？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师傅，那小区外面的感染者会不会是冲出去的那个人传播的？”

李天奇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是，你想咱们这里从隔离到爆发大概有两三天的时间，那个人离开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外面那些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不知怎么，我总觉着这病毒跟小区门口那个天坑有些联系。”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蔺小柔快步走过去开门。

林伟、小武警和刘洋带着满身的寒气走了进来，一进门，林伟就高兴地大声道，“天奇哥，你刚才是没看到，我那一刀有多犀利……”

蔺小柔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将手指竖在唇边，“嘘——”，她又小声道，“肖队刚睡着，别吵醒他。”

林伟的话头被硬生生堵了回去，这如同男人正要临门一脚，却被吹了黑哨，而且起因是另一个男人，他用怨妇般地眼光瞪着蔺小柔，恼恨地甩掉她的手，“有病啊你，没事儿捂我嘴干嘛”，他用更高调门嚷道，“他睡他的，关我屁事，他又不是我爹，没我和小胡在底下打生打死，他还能有安稳觉睡？”

他绕过蔺小柔，大大咧咧走向李天奇。

蔺小柔被林伟目光中的三昧真火烫得不轻，委委屈屈没敢吱声。

艾丽丝看林伟走到近前，她捏着鼻子，指指林伟的胸口。

林伟一愣，顺着艾丽丝的手指看到自己衣服上泼洒了不少粘稠的血迹，细闻起来还有些腥臭的味道，刚刚燃起的气焰立时矮了一半。衣服是李天奇的存货，一套迷彩作战服，林伟刚穿上的时候颇有些顾盼生姿的意思，谁想两个小时不到就糟蹋了。

林伟讪讪道，“那啥，我先去换衣服。”

小武警一看自己的衣服上也沾了血迹，挺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去洗洗。”说完跟林伟一起走进洗手间。

李天奇轻轻摆手道，“没事，换一套就是了，这是难以避免的。刘博士，你身上衣服要换一下么？”

刘洋站在门口，眼神发直，对所发生的事依旧无动于衷，不过精神看着好了很多，他听到李天奇的问话，半天才无所谓地答了一声“好”。

蔺小柔从地上的纸箱里挑了一套刘洋尺码的衣服送了过去，又给他指明另一个卫生间的位置，他才木木地走了过去。

蔺小柔走到野餐桌旁，轻声问道，“这刘博士跟那个小月护士是情侣么？”

李天奇道，“应该不是，看样子是小月护士挺喜欢他，那姑娘……唉，可惜了。”

艾丽丝道，“小月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可能早有死的想法了，只是死的太惨烈了，咱们可能永远没有机会给她收殓尸骨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小月姑娘真是痴情，为什么红颜总是薄命，这老天太不公平了。”蔺小柔说着说着眼圈又有些发红。

…………

林伟和小武警又换了一身新的黑色作训服，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瞅瞅咱们这些人，知道的，就是几个劫后余生的灾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是飞虎队聚会呢。”

蔺小柔白了他一眼，“你这也太老土了，那袖标明明是101空降师的，还飞虎队。”

林伟毫不介意，笑容不减，“没区别，反正就这意思，天奇哥，你这衣服挺酷啊！”

艾丽丝绷着小脸儿道，“你们是酷了，可师傅赔了，这都是他要卖的东西，再多也经不起你们这么糟蹋。”

几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天奇哥，真是让你破费了，我们给你钱吧。”

李天奇笑着摆摆手，“没事，现在你们给我钱，我也没处花去，先度过这场劫难再说吧。不过艾丽丝说的也是，我这存货也不多，尤其林伟这款加肥加大的，好像就剩一套了，所以咱们还真是不能穿脏了就扔掉。”

林伟忙说，“那回头我拿洗衣机洗一下，垃圾袋里的也别扔了，捡出来洗洗还能穿。”

“垃圾袋里的就算了吧，那上感染者的血迹太多了，都浸透了，回头还是拿到天台上烧了比较安全”，李天奇摇头道。

“师傅，这屋里没有洗衣机，你可别让他们拿家里的用，休休最好不要接触这些沾过病毒的东西。”

林伟一听忙说，“那把我们家的搬过来吧，正好我再回趟家把家里能吃的都拿上来，我一个人也不想回去，天奇哥你可别赶我”。

李天奇笑道，“哪能啊，洗衣机的事儿回头再说吧。你们刚才战况如何？”

林伟一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地说道，“还是天奇哥了解我，我一直憋着想汇报一下呢。话说我和小胡一出电梯，就看见一感染者鬼鬼祟祟地扒在指挥车的门口往里看。我想着动静越小越好，就悄悄从包里拿了件衬衣，溜到单元门口，故意弄出一点儿声响。那家伙耳朵真尖，立刻就转过脸来，我刷地一下把衣服抛了起来，那傻瓜张牙舞爪地跳起来就去抓空中的衣服，结果脑袋就被衣服罩了进去，我冲过去一刀就把它脑袋摘了。另一个更笨，冲上来想抓我，我早防着呢，一抬胳膊，就挡住他的嘴，这货傻了吧唧地开始咯吱咯吱嗑我的小圆盾，我心说也不怕硌了你的牙。一直躲在门里的小胡趁机冲过来，一棍子就把它脖子给抽断了。怎么样，干净利索吧。”

李天奇一挑大指，“不错，有勇有谋，处事果敢。”

林伟和小武警都咧嘴自豪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