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风那一枪之后,午前救援行动就再无惊险可言。小区进出通道上的积雪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武警和特警全面出动,后面发现的两个感染者几乎都是被秒杀掉的。无疑,特警的战力和行动效率都还是非常出色的,无愧于警队精英的称号。
小区的三栋老楼和两排平房中一共发现了356名幸存者,更确切的讲应该是356名受灾民众,73名死者中只有3名是死于家中感染者之手,其余都是在雪灾中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熬过来的人,其中最有悲剧色彩的当属第一个从楼下飞身跳下的那位仁兄,当救援队将他从积雪中挖出的时候,他已经被冰雪颗粒塞满口鼻窒息而死了。
当救援队伍进入到居民家中的那一刻,无不为他们恶劣的生存状况而辛酸难过。由于水电煤气和供暖皆停,居民在饥寒交迫中捱过了整整五天时间,洗手间里满是便溺的冰坨,很多人家都在用家具和木地板做为燃料取暖做饭,不少老年人已经被冻得失去了行走能力,患病的现象更为普遍。相对而言,那些住在平房里使用煤气罐或是蜂窝煤炉子的家庭,状况则要好很多。
当曹德清中将得知救援结果的时候,脸上的欣喜连一分钟都没能保持住,便被接踵而来的现实问题冲销得一干二净。这多么民众的住所、饮食、医护、甚至是大小便,对于目前物资匮乏已经有些人满为患的南苑救护站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难题。
不过这些都不是李天奇和冯英需要关心的了,他们在救援队伍里简单吃了些东西,便赶回自己的营帐。
营帐里空荡荡的,只有蓝老爷子一个人在那里盘腿打坐。
听到脚步声,他慢慢睁开眼,发现是李天奇和冯英,“想问其他人去哪儿了吧,都被拉去开追悼会了,我老头子懒得去,他们也没拿我没辙”,说完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等李天奇和冯英走进会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找到秦岚他们的身影,便看见在场的人正在向前台方向默哀行礼,李天奇和冯英也连忙跟着鞠了一躬。
会场就设在二楼的候机大厅里,不仅座无虚席,连座椅两侧的走道处都站满了人。正面墙上的布幔高高地悬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沉痛悼念疫情中的遇难者及英勇捐躯的烈士”,下面蒙着白布的长桌上摆放着十几个遗像镜框,镜框外都用黑纱围绕,镜框前放有死难者的姓名。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同志们,朋友们!”市委万书记站在前台用沉重的语调念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向疫情中的死难者表示哀悼和敬意。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病毒侵袭下,我们不仅失去市长雷允明同志,副市长贺耀宗同志……疾病预防控中心特派组长万斌同志……广大武警官兵……这些同志为了党和人民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应该永记他们的精神,……”
“当然我们也不能忘记在疫情中那些不幸遇难的无辜市民,正是他们用自己的身躯……这次病毒的高传播性和强烈的攻击性给我们的防治工作带来了很大的挑战,而持续的暴雪更极大了延缓了救援行动。不过这些都无法动摇我们抗击病毒的坚定决心……”
“我们的军队已经陆续向燕京集结,据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已经有300多名受灾群众在今天得到了救援,这都说明我们的救援措施是行之有效的,而病毒的防治工作更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这与我们市委市政府全体干部的工作热忱和高效行动是密不可分……”
“啪啪——”寂静的悼念会场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掌声,这让正在聚精会神宣读悼念稿的万书记异常恼火,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向肃立在旁边的李秘书递了个眼色。
李秘书额角的冷汗立时就冒了出来,他一边透过人群寻找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边故作沉稳地说道,“请大家尊重死者的在天之灵,保持会场的秩序和肃静”。
万书记刚打算继续将稿子念完,就听一个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大喝道,“装什么蒜,外面那么多灾民等着救援,你把一屋子人闷在这儿,就是热忱了?就是你所谓的高效啦?”
在场的众人无不被这个声音震惊,这可是公然在向一个直辖市的市委书记发起挑战,在燕京这片土地上,市委书记那就是天字一号人物,得罪了他,那基本上就万劫不复,更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无异于当面扇人耳光。
人群顺着声音呼啦一下便闪出一个通道,一个身材并不高大但却异常挺拔的军人向两边看看,冷笑了一声,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这人光着头没带帽子,头发有些斑白,一张国字脸,眼神像秃鹫一般,锐利如刀,身上的军装没有任何军衔。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军官和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旁边两个扛着摄像机和麦克风的工作人员,一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唯恐躲避不及地赶紧闪到一边去了
那个军人仰着头瞧了瞧顶上的横幅,又用眼睛扫视了一遍会场的陈设以及会场上惴惴不安的人群,最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手拿讲稿一脸错愕的万书记。
万书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不过很快他便平静下来,语气谦和而不失亲切,完全像是在规劝一个相知多年的老朋友,“曹德清同志,年纪大了,就更要管好自己的脾气才是嘛。有什么意见不可以会后我们单独交流的,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场合,你这个做法有失妥当啊。”
曹德清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这位燕京城的一把手,冷冷一笑,鄙夷地哼了一声,“妥当,跟你这种人谈什么妥当。快收起你那套陈词滥调吧!我是个军人,没空听你唧唧歪歪。搞这么个追悼会有什么意思,作秀给谁看?”他大声质问道,“是给那些以经死了人,还是给燕京城里,一千多万两眼一抹黑饥寒交迫的老百姓看?”
万书记依旧平和地答道,“我们搞这个仪式不光是为了纪念死难者,更是让广大干部能够继承烈士的遗志,全心全意地投身到救援工作中。”
“扯淡!”曹德清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仰头哈哈大笑。
“曹德清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万书记终于被对方眼神中的那种轻蔑激怒了,他也大声叫道,“这里是燕京,就算你是中央派来的,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曹德清将头一歪,眼睛斜睨着,“万书友,你以为一个市委书记就了不起了,告诉你,在老子眼里你连个狗屁都不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着急忙慌地弄个追悼会是干什么的?雷允明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明白;你那个狗屁的侄子,一个文秘专业的混混领导疾控中心,还烈士,亏你想得出来?海南那个一下飞机就被拘起来了,就你干的那点烂事儿,老子都懒的说。怎么,出那么多汗干什么,天气好像一点也不热嘛!”
对方一句句的冷嘲热讽,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万书记的心上,他忽然觉得四肢有些无力,后背又湿又黏,他舔了舔嘴唇,强自镇定地说道,“无稽之谈,你作为国家干部,说话要有证据,不要含血喷人,我要向上级组织投诉你!”
曹德清背起双手,仰着头,连看都不看对方,“好啊,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不过,中央纪委马上就会派人过来,你有什么豪言壮语还是跟调查组去说吧。来人,把他给我押起来!”
两个战士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万书记双臂扭到身后,强推了出去。
“曹德清,等着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万书记一边狼狈地挣扎着一边扭头叫喊着。
曹德清中将轻蔑地目送走万书记的背影,然后走到前台的正中,用逼人的目光扫视着前排的每一个官员。被扫过的人纷纷低下头,有种如坐针毡的慌乱。
“看看你们,老百姓纳税就养出你们这么帮白眼狼,大难临头,你们撒腿就跑也就算了,还把好好的特警队指挥的团团转,他们是人民的军队,不是搬家公司,也不是你们这些狼崽子的家丁。你们倒知道顾念亲情啊,七大姑八大姨都拉到这儿了,那燕京的老百姓怎么办?”
曹德清一手叉腰,一手点指着面前胆战心惊的人群,咆哮道,“告诉你们,从这一刻起,燕京城军管了,这里老子说了算。你们带着家属马上滚到外面帐篷去,待遇减半,甭管男女老少都给我铲雪去,想吃白食,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