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交手之时,这些念头不过是片刻间在夏南辕的心中一闪而过,而这一闪之后,他便夺了那把折扇。此刻折扇拿在手中,看得再清楚不过了,果然不是一把普通的折扇,扇骨俱都是铁打的。
那男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夏南辕这一掌力道并不重,没伤到他筋骨。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脸面自然是丢了。那男子见夏南辕手中拿了他的折扇紧盯着他,竟一时有些紧张起来,有心上前将折扇抢回来,心中自知不是对手,然而就此罢手了,却又有些不甘心。正在犹豫不定,却又见夏南辕抬手一指,将那折扇直指着他,竟又下意识地一哆嗦。
夏南辕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铁骨扇主,铁扇追魂,凌云派与你有宿怨吗?”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这人是铁骨扇主?江湖中黑道上的冷面杀手?杀人惯用暗器,他也来这凌云山了?
那男子闻言一惊,而后便镇定下来,冷笑道:“凌云子既有你这样的衣钵传人,何必还要假借闭关的借口不见江湖中人?凌云派的功夫,我领教了,将扇子还我,我们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夏南辕沉吟片刻,心道:黑道上的人,还是少惹为妙,免得日后给凌云派添麻烦。便道:“冤家不宜结,阁下既这么说,我凌云派自然不会自结仇怨,扇子还你!”说着将扇子抛了过去。
铁骨扇主伸手接了扇子,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去了。
这一回众人看得清了,这凌云派新任掌门人的功夫是实实在在的。是谁说凌云派弟子后继无人的?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武功,有多一半的人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
“傅掌门好功夫!”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有了前面的那两仗,还有人心中不服气,这人想必是不一般的,至少是比前面那两人强胜许多的。众人心中不免对这人惊讶佩服,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人走到场中,面上神情甚是自负,开口道:“我是来与凌云派结缘的,不才想以区区之身,请傅掌门施演一下贵派独传的凌云步法,也好让在场的众位江湖豪杰大开眼界,心服口服,从此与凌云派握手言欢,结兄弟之谊,不知傅掌门可肯赐教?”
夏南辕微微一笑,心说:有你这么结缘的么?你若输了,你是结缘,你若胜了,怕便是来结怨了!口中道:“凌云步法,独步江湖。我虽身为掌门,但家师的绝学,实在只是学了个皮毛。前辈一定要看,我也只好献丑。不过前辈既是来结缘的,照山还是要替家师道一声多谢!可否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那中年男子并未立即回答,审视的目光看了夏南辕片刻,说道:“傅掌门慧眼博闻,铁骨扇主的名号,片刻间便叫得出来,在下佩服。”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忠孝传千古,武艺集一门。敝姓龚,傅掌门想是已经知道了?”
夏南辕听了点了点头道:“阁下是忠武门的人。”
那人一笑,道声:“正是。”便坠肘、沉肩、塌腰、含胸,摆了个架式。
忠武门,修练的是内家拳。夏南辕看他那架式,再看他的年纪,猜他功力不浅。心道:管你是谁,放不倒你,你是不会自己下去的,后面还不知有多少不服气的等着呢,我可少不得要出手狠辣些,速战速决。双拳略微一抱,口中说道:“前辈先请。”
那中年男子暗自哼了一声,心道:你功夫厉害,内力能强过我么?就算你的凌云步法有独到之处,我便不信以你这年纪,能胜得了我!他欺夏南辕年轻,没把夏南辕放在眼里。
两人一交手,这中年男子心下惊讶了,他强而有力的掌力,竟给这年轻人信手化去,而这年轻人瞬息万变的步法,竟踩得自己坚实的下盘没了立脚的根基!凌云步法,果真这么厉害么?
凌云步法,夏南辕确是只学了个皮毛。临阵磨枪,不得已而为之的。然而临阵之时,战术多变,临阵发挥,却正是夏南辕的长处。他的功夫,是无极仙翁实打实地教出来的,早已博采百家,融会贯通。而凌云子的这一绝学,他其实早已从师父无极仙翁那里学过了一招半式了,如今再研读了这凌云步法的武笈,要领参透了,实战时,便随意发挥吧!时而形似,时而神似,真假虚实混在一处,连凌云派的弟子也看得分不出哪招是真,哪招是假了。不仅如此,夏南辕虽然年轻,但若论内力,却也是强胜那人的,只是他并不想和那人比斗内力,毕竟,傅照山的功力和自己相差太远了,自己如今是在帮忙,能在拳脚上得胜就够了。功夫好练,内力难修,傅照山有朝一日能武功大进,便不枉他夏南辕今日这番冒名顶替的苦心了。
忠武门的内家拳法,讲究的是下盘沉稳,出拳刚劲。这人原也是想着要凭借内力来胜这年轻的掌门人的,哪料到这傅掌门的武功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不交手真是想也想不到。面前这傅照山出拳又快又猛,腿上功夫更是又狠又疾,而那变化莫测,出神入化的凌云步法果然非同一般,竟踩得他脚步凌乱,无处躲避,绕得他眼花缭乱,无暇反应。打着打着,这人心中不觉暗自叫苦:上来得急了,不该出头!急避了数拳,又见当胸飞来一腿,再避不及了,要么硬接,要么硬扛。仓卒间不及多想,但觉若是以胸膛硬扛那一腿怕是不划算,索性将心一横,立时沉了一口气,将十分的内力全都使了出来,挥右臂去接那傅照山飞来的一腿。以他的估计,这一击定会叫那傅掌门腿骨折裂了。霎那间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啊”地一声痛叫,这忠武门的龚姓男子直痛得半个身子发麻,右臂仿佛折断了一般,身子一晃,就地滚出去老远,及至身子定住了,却觉得没脸站起来,心中立时又羞又恨又气又急。他原是结怨来的,又遭此挫败,怎肯轻易罢了手?左手顺势在腰间一摸,“嗖”地一声,一枚暗器直奔夏南辕飞去,夏南辕闪身躲过,紧接着“嗖,嗖”两声,又是两枚暗器袭出。
来结缘的,不说也罢,结缘的话先都说出了口,此时却发了暗器,太不仗义了!人群中发出了惊呼声,不满声。
夏南辕动了气,他一边避过那两枚暗器,一边身形迅猛地腾空一跃,伸手来抓那人面门。那人向后避去,夏南辕早已凌空飞起,一脚踢在那人腹部。这一脚踢得快、准、猛、狠,直踢得那人飞了出去,一下子摔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凌云步法第七式,踏云出山!”夏南辕朗声对那人道,也是对众人说的。
人群中跑过去两个人,将那人架走了。
夏南辕望着众人一拱手,道:“恕照山失礼,在场诸位,还有这般结缘的吗?”
众人无语,这一番较量实在不能不叫人服气了。凌云派新任掌门的功夫,确是不一般。还想着恃强欺弱呢,这下知道谁强了!
“瞿堂主?”人群中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低低的声音问身边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过半百的老者,只从五官看上去,可谓是历经沧桑,但从眼神看过去,却绝对是精力充沛。他没有回答身边人的问话,似是自语地低声说道:“看样子,拳脚是不行了。”
那面色黝黑的男子立时会意,微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