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从天边倾泻下来，漫过草原，把起伏的绿波染成了华美的乳白色。

“营长！”

薛涵和如歌同时回头，见沈官青背着月光跑来，他咧嘴一笑：“果然被颜兄弟猜中了。”

“猜？猜什么猜！那是小颜料事如神。”得知没有掉进北夷的包围圈，气氛一下轻松了很多哦，熊崽立刻拍起马屁来。其实是因为他心中有愧，如歌现在用的弓，是邓久送给她的，而这把弓，最开始是他一口揽下的。

如歌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时间不早了，除了值夜的，其余人都休息吧，明天卯时启程。”

营长下了令，大家也不再围在一起说笑，都钻进了属于临时搭建起的简陋营长，开始养精蓄锐，为未知的明天做准备。

待大伙儿散去后，如歌跟着薛涵进了帐子，千万不要想歪了，他们纯粹是为了商讨此行的任务，即使某个人很希望被想歪。

“你怎么看？”

“我觉得忽都尔部虽然派出了侦查骑兵，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任何我们已经潜进来的证据，一切，都还处于猜想和侦查阶段。如果他们真的得到了确切消息，恐怕今天我们不会这么容易抽身，所谓的侦查也会直接变成围剿。”

她知道，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可为什么还要问自己呢？是为了进一步确认？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分析的机会？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淡淡扬眉道：“明日继续向北。”

“继续向北？”她有些不解，在草原上侦查一支还不足三百人的队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侦查队只有一个总旗的人数，难免顾此失彼。之所以要避开，并不是怕打起来，主要是怕暴露。但是如果继续向北的话，很容易撞上忽都尔本部，到时候，可不是就是简简单单五十个侦查骑兵了，那是几十倍于已的敌人，别说打了，跑都来不及，开玩笑，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

“险中求胜。”

她依旧犹豫不决：“可是，再靠近的话，局面会很被动。”

“我们此次前来的，不就是为此么？”

是呀，总要走到这一步的，一味地避开，还不如安安分分留在营地。她忽而想起之前薛涵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智谋与眼界，你都具备了，如果从商的话，我相信你会很成功。不过，对于行军打仗，你还欠缺一样东西。”当时，他并没有说明，她欠缺的究竟是什么。知道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是魄力吧……”她将目光移向别处：“我所欠缺的。”

他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迟暮的师父看见徒弟出人头地一般欣慰。

两天后，他们为了食物，抢了一个八口之家，男女老少，一个都没留。

“八条人命，为了十头牛，二十三只羊。”如歌站在上风向，依然能闻到浓厚的血腥味，他们死前凄厉的叫喊声，似乎还回响在耳边，像恶毒的诅咒，挥之不去。

熊崽站在她身旁，表情严肃地说：“他们在南迟抢粮的时候，可没考虑过手下留情，反抗的，不反抗的，最终都死了。”

“是呀，战争本就该残酷……”

做完事后工作后，薛涵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让除了如歌以外所有人都咋舌的命令：兵分两路！

他没有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在地图上指出一条路线道：“郎莫带两百人从这里走，慢慢向忽都尔部靠近，此番已经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你们要随机应变，潜伏避绕的过程中，也保证行军速度。”

郎莫浓眉一皱，表情凝重，待薛涵说完，他点点头：“明白。”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如歌在一旁盯着地图看了半天，见郎莫过去安排人事后，方才开口：“那我们呢？”

“从月牙湖借道，绕到赫仁部的背后去。”他从地图上一划而过，迅速指出了路线。薛涵手指比较长，骨节也比常人要大一些，一看就是长期训练造成的。

听他这么说，她亮晶晶的眸子一闪，露出几分欢快的神色。这近十天来，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无间歇的长时间行军，也不是被蚊子咬得体无完肤，而是连着几天都不能洗澡！此刻，地图上小小的月牙湖，在她的脑海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浴缸。

极速前行的两天，他们成功地抵达了月牙湖。不过，如歌却有一种从云端跌倒地狱的感觉——洗澡？做梦呢！此处有湖水滋养，牧草肥美，是赫仁部大汗科尔西家族的御用草场。别说跳进去游个痛快，她只要靠近一点，保准被射成筛子。

好吧，本姑娘现在还没有当筛子的打算。

薛涵眺望一番后，低头看着地图说：“再行半个时辰，到这里就可以补充我们的饮水了。”

如歌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梦中美丽的月牙湖，拖着疲惫并且脏兮兮的身子，再度上路。天知道，她是多么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补给过饮水后，他们往西走了差不多一里路，见天色实在太晚，才了停下来。这一次，如歌没有要跟任何人商议任何话题的意思，飞快地钻进帐子里，薛涵只道她太累了，根本没有猜到她的小心思。

之前他们取水补给的地方，是月牙湖下游的一个地方，那一截河道几处拐弯，不仅形成了一个袖珍小湖，而且周围还长了不少芦苇，实在是个隐蔽、潜伏、偷袭好地方，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个洗澡的好地方！

于是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月华静悄悄，藕白的小腿没入水中，如歌顿时一缩：“嘶，冷死了。”

不过既然来了，断没有水都不下就回去的道理，而且再不洗，恐怕就要臭了！她咬咬牙，用手拍了些湖水在身上，以尽快适应水温。

“哗啦”一声轻响后，摇曳的芦苇中又传来哆哆嗦嗦的打颤声，以及她的哀怨：“该死的水，都四月份了，怎么还这么沁人？”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身体渐渐适应了湖水，有了点温度，某人也欢快地得意忘形起来，开始在小湖里一边慢慢悠悠地凫水，一边哼哼唧唧地唱歌：“一看桃花自悠然，几重烟雨度青山，看不够，晓雾散，轻红醉洛川。二月桃花临水看，溪水青丝绕指转，转不完，浮生梦，共悲欢。三生桃花绘成扇，细雨落花人独看，唱不尽，相似阙，落鸿为谁传。四叹桃花入梦寒，几夜青灯……”

歌声戛然而止，她的心跳也如同没唱完的歌一般，不知道漏跳了几拍。被人捂住嘴，慢慢拖向芦苇深处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抗，全身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绷紧的状态，却无法作出任何动作。

是谁？是谁？是谁？

一瞬间，脑子里的疑问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是谁？

那人像是听到了如歌的心声，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是我。”

熟悉的声线麻痹了她的神经，怎么会是他！

“别说话，有人。”说完，薛涵放下了捂着她嘴的手，然而揽在腰上的手臂，依旧紧紧地环着她。薛涵本穿着衣服，可被水浸湿后，薄薄的一层贴在手臂上，如同没穿一样。至于如歌——洗澡的人会穿衣服么？

反应过来后，她觉得此刻自己的体温能把这一湖的水都烧开……老天爷，挑这个时候出这种事情，你是想让我感激你还是诅咒你？

本来应该有许多问题的，可是，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她光滑的背脊，十分契合地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脑袋正好顶在他生了些胡茬的下巴上，不过隔着厚厚的头发，并没有扎人的感觉。

“你的衣服呢？”

“藏在芦苇丛里。”

“哪个方向？”

如此近距离的对话，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快熟了，不知道该放哪儿的手，终于有了可以安置的地方，接着她凭记忆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去拿，你在这里别动。”

耳边很快传来薛涵略带沙哑的声音：“没找到。”

然后是如歌细弱蚊虫的回答：“压在石头下面的。”话音刚落，她便从空气中捕捉到了微小的脚步声，不过，目前她大脑的状况并不适合思考问题，她的一举一动，完全由他安排。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到有人拨开芦苇，走了过来。

“吸气，跟我慢慢沉下去。”他如是说，却根本就没给她吸气的时间，便带着只含了半口气的她沉入水中。

不消一会儿，她就憋不住了，然而他并没有浮上去的意思。

该不会就这么淹死了吧？她悲哀地想了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想的没脑问题。

这个时候，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触碰到一处温暖，像努力穿透云层的阳光，跋涉万水千山，温柔而来，为她一个人灿烂。

当然，他并不是要吻她，只是感觉到她轻微的挣扎，想度一口气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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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家了！这章是在山上构思的，当时看着那个雨，我心里就急呀！更晚了，抱歉~于是明天的时间更新的时间也不能定，也许会拖到后天。

╮(╯▽╰)╭这几天都在路上奔波，不过欠下的都会补回来，原谅我吧。

还有就是……其实那首歌蛮好听的，古风曲，调子较轻快，HITA唱的，叫《临水照花》，无聊的亲可以去听一下~

最后。求收藏与推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