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夜,是我的另一个世界!
在大家都睡去,只有我独醒的时刻,我才能找到一方洗涤灵魂的净潭,彻底的冲刷白昼的烦乱,近似变态地向日记发泄:
难道我就是为了承载人间的污秽而来?
难堪的十几年,如同一曲没有伴奏的歌,一片没有星月的夜,寂寞时时吞噬着我几乎没有绿荫的心田,无人相伴,却无故就遭人践踏与谴责!
我愤怒,我疯狂,可是我又只好在无奈中自舔伤口!
像一个被命运激怒的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球,在黑暗里,我灼视着这个让我困惑又厌恶的世界——也许,我的存在,本来就是生命的奇迹,那就索性让这个奇迹更加的富有色彩!
一个不太成熟的报复计划,在我的绝望里诞生了!
“韩丽没走吧!”一清早,汤小玲就把她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行车推进了我家的院子里!
“没有,还在吃饭呢!”站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妈妈随口答应着,“你家的饭好早啊!”
“唉,早啥呀,我怕韩丽先走了!”汤小玲的话音还没有落,白井芬和韩美霞也推着车子走进我家的院子。
“你们有什么事吗?”妈妈有些诧异。
“唉,可别说了!”汤小玲刚说了半句话,就被机智的韩美霞打断,“没啥事,今天我们几个值日,得早去一会!”
我已经隔着玻璃看见她们在和妈妈说话,便急忙放下已经吃了半碗的饭冲出屋子:“你们几个到院外等我去吧,我马上就来!”我边说边给她们几个使眼色,生怕她们把昨天被劫的事情说出去。
如果说我的性格是易燃的干草,那么我妈妈的脾气就是汽油!
也许是“做贼心虚”,我已经很分明的察觉到,同样的被人辱骂,如果放在两个弟弟身上,妈妈就不怎么在意,可是放在我和妹妹身上,她就极端的忌讳!
如果我告诉妈妈我被人欺负了,她一定能去和人家拼命,所以不管我在外面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包括结婚以后闹了家庭矛盾,我都不会让我妈妈知道!
她是多么在意我的幸福和正常人生啊!
“忙什么?你不是刚端起碗吗?”见我把车子推出了屋,妈妈很不解,“一个值日忙什么!至于饭也不吃饱就去?”
我没有理会妈妈在身后的唠叨,匆匆的出了自家的院子:“你们还以为我真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来这么早干什么!我们被劫的事,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妈妈!”
“不早点能堵住你?你的那个臭脾气谁不知道啊!” 韩美霞抱怨着,“害得我都没吃饱饭!”
“谁吃饱了啊?”汤小玲指指自己的书包,“我今天特意多拿两个馒头!”-
“回家你也不能说,” 我又特别的嘱咐汤小玲,“你三哥总是上我家去,看传到我妈妈的耳朵里!”
“韩丽说的是,这点小事可别让家里知道了!”白井芬是个很压事的女孩,她也很郑重的嘱咐汤小玲,“上回和易宝财那件事,就闹得太大了!都怪你多嘴,明知道你三哥那个火暴脾气还回家瞎说!吃点亏也不能死了,在公社可不象在咱家门口儿,得罪人不是小事!
“呀,幸亏你们提醒,刚才我就差点说走嘴!”汤小玲红着脸笑起来,“我三哥昨天去东山割草了,要不我到家就告诉他了!”
我很艰难地苦笑了一下:“汤小玲,你忍了吧,就算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就当是我打了你,你要是觉得委屈就打我出出气,回家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
“好吧,看你们的面子,要不我一定得叫我哥打他们一顿,这口气实在难咽!”
“你就趁几个破哥,谁没有咋的!”韩美霞很瞧不起汤小玲,“你以后找婆家也把你哥带去,让你的几个哥哥轮班在你婆家住着,给你当保镖,免得你受了气没人帮着打!”
“好啊,你个烂嘴的!”汤小玲放下车子来打韩美霞,“你居然敢埋汰我,今天我不拧破你的嘴,我就不活了!”
韩美霞吓得丢下车子就往路边的地里跑,她比汤小玲矮,也没有汤小玲长得壮实,很快就被人家摁倒了,被咯吱得连声告饶:“我错了,我再不说了还不行吗?”
“不行!”汤小玲尽管也累得气喘吁吁,可是仍旧不依不饶,“你说,今天是说你呢!”
“今天是说你呢!”韩美霞不得不上气不接下气地重复着。
“好啊,你还敢耍滑头!”汤小玲的手又使劲地向韩美霞的掖窝抓去,两个人在清早的田野里滚在了一处,她们的笑声惊飞了柳枝上的鸟雀......
“别疯了,一会迟到了!”白井芬一边把她俩的车子往路边弄,一边大声的叱责着,“来大汽车了,还要不要你们的破车子!”
我把头伏在自己的车把上,微笑着欣赏着她们嬉戏......那个美好而又单纯的镜头,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记忆的频幕里——我好珍惜那几个乡村女孩的纯情!
黑土地啊!
多少豪放、热情、诚挚......在她广袤的胸怀里孕育!
多少愚昧、野蛮、龌龊......在她厚重的足底下孳生......
“韩丽,你怎么回事?同学聚会你不到场?我儿子结婚你也不来?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当年连你怎么拿笔,怎么穿衣服我都模仿!那次我在大街上见到你,扑过去摇你的肩膀,可你却木头人一样,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像个冷血动物!我回家都气哭了!我一不求你,二不借你!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怎么那么没有人情味儿?我恨你!我好不容易弄到了你的电话,不骂你我的气难平!”——这是一个曾经和我同桌,已经做了***女孩,在分别很多年后,很悲伤,在我看来也很突然地给我打来的电话!
是的,我很冷漠,我也很无情,我是个冷血动物,她骂得很贴切——我无言......
也许,面对黑土地的豁达,我该无情地鞭笞我的灵魂!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我很“了不起”呢——十六岁以后,我在黑龙江独享的那份黯淡与寂寞,汤小玲们这些阳光女孩,怎么能参悟,又怎么能理解!
“你长得好漂亮,皮肤真白!”厕所里,我主动和一个很纤弱的女孩儿打招呼,“你是哪班的?”我明知到她在一班还故意装糊涂。
“你才漂亮呢!”她似乎受宠若惊一样,“你不仅长得美,文章也写得好,我们班的同学都认识你!”
尽管她最后的那句话,在我的心理蒙上了一丝阴影,可是我的微笑仍然很和悦(其实我最反对的就是我的笑,因为我的真实面目里没有温和):“你喜欢看书吗?我可以借给你的!”
“哦,还行!”她更加的惊讶,脸也红了,“就怕我看不懂啊!我就是不会写作文,我可羡慕你了!”
“怎么会呢!”我更加的热情,“你喜欢看什么内容的?我有好多的故事书,明天给你带来,你看完后,咱俩交流读书心得!多看书就会写作文了!”
也许在她看来,我是天上突然掉下来的一张大馅饼,她美丽的大眼睛居然满含了感激:“我叫杨美春,那我们就做好朋友吧!”
“行啊,春天本来就该是美的!你的名字很有意思,难怪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继续着微笑,装出很真诚的样子点点头,心理在庆幸计划的顺利实施—— 我要彻底查清暗算我的那个人!
“什么呀!我可不美!”杨美春嘴上否认着,心理却乐开了花!
女人最爱听的就是这个“美”,这也是女人的最大悲哀——成了古今中外的男人们手中的法宝!
我和杨美春就这样认识了,想起来真是一种很可笑的缘分,在最肮脏的地方结识了一个最清醇女孩——我的生活就是充满了古怪,连我自己也感到奇妙!
随着我和杨美春友情的浓厚,一班的情况渐渐的在我的掌握之中,那个蓄意伤害我的人,也清晰的暴露在我的眼前。
“美春,你们班也走我们回家那条路的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啊?”一天,我终于找了机会,装做很不在意的样子和杨美春聊起正题,“他们都是哪村的?学习好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让我惊讶的是杨美春很警觉,“他们和你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大家都在一条路上走,我随便问问!”我故意表现得很轻松。
“不对吧!”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好像很紧张,“其实我......”
“你怎么了?”我很亲热地和她套着近乎,“你我已经处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值得你这样吞吐?”我又故意装得很不愉快的样子,“你不说算了,不难为你了,我要回班了!”
“韩丽,你别生气!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一件事的,可是我怕你不理解我,影响了我们的来往!”杨美春的防线终于有些松动。
“有什么不理解的!”我抑制着兴奋,故意不看着她,“好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
“是这样的,其实......”可恶的杨美春,说了半句话又停住了!
“哎呀,什么七十(其实)八十的,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努力地耐着性子,“你说吧,我保证不在乎!”
“不说出来也觉得对不住你!”她终于下了决心,“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们班的尹平,他一直就想算计你!”
“尹平是谁?他无故的算计我做什么?”我故意惊讶起来。
“是这样的!”杨美春看了看左右,低低的凑近我,“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要发火,以后防着点就是了!更不要露出我来,那我就没法在一班呆了!”
“你放心,就是脑袋掉了,我也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我抓住她的手,“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还不认识尹平吗?”杨美春很遗憾的看着我,“他是我们班的班长,男生都听他的,老师也喜欢他!”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就是校长也喜欢他,又与我什么相干?”我十分的困惑!
“哎呀,你还不知道呢!”杨美春继续着她的遗憾,“你们下边各村的同学没来的时候,他的作文是我们班写得最好的,哪次开学典礼不是他上台发言啊!这回你来了,再也显不着他了。我们老师总在班里夸你,特别是你的连载在黑板报上一登出,你猜我班同学都说啥?”杨美春突然捂着嘴笑起来。
“哎呀,求求你,可别卖关子了!”我迫不及待的追问,“你班同学说啥啊?”
“都说他写的那些破作文,和你的连载比起来连手纸都不如!”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起来,“这下,他就更没面子了!我看见只要我们老师提起你,他就赶紧把头低下,他心里说不上怎么恨你呢!”
我终于明白了,都是我的那篇《白孔雀的命运》惹的祸,那是一个我胡编乱造的所谓短篇小说,纯粹是闲极无聊的后果,本来是写着玩的东西,好像是写我小学时一个在后妈跟前生活的同学的故事。结果又被那个墨镜赏识了,并以连载的方式在板报上定期发出——我怎么能想到我也成了可悲的“白孔雀”,甚至还付出了血的代价!
“哎,韩丽,尹平他爸爸是个大队书记,家里可有钱呢!真是连咱们校长都敬着他!”善良的杨美春见我半天没有说话,用胳膊碰了碰我提醒到,“以后你可得防着他点,他可坏了!”
“我知道,他很会抛空罐头瓶!”我面无表情的回答着杨美春,“谢谢你告诉我的这些,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不过今天你对我说的话,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了!”
杨美春很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抛罐头瓶的事?”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就红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呀!”这回轮到我疑惑了,“难道你们班还有人恨我吗?那件事和你有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可是半路劫你们那件事我老弟参加了!”她的脸更红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一直想和你说,又开不了口!”
“你老弟是谁?是你亲弟弟吗?”我仍旧很疑惑,“你怎么知道他参加了?”
“唉!哪里是我亲弟弟啊!”杨美春很遗憾也很无奈,“是我老叔家的,我老婶可能惯他呢,学习啥也不是,淘气一个顶两个!那天是他亲口告诉我,什么他们劫了二班的四个女孩,又说是尹平找他的,主要是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让你以后老实点,看你还写不写文章讨人嫌!”杨美春越说越激动,“我当时就骂了他,还吓唬他要告诉我老叔狠狠的打他一顿,连我妈都说了他,要是把人家女孩子吓坏了,事可不小的!他也害怕了,从那以后,我就看着他呢,不许他再和尹平玩!”杨美春似乎很不放心,再次的嘱咐我,“尹平那小子太坏了,你千万要防着他!”
“我会的!”我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我不会怪你老弟,他不过是个随从,那件事也不能影响了你我的友情!别说不是你亲弟弟,就是你亲弟弟,也不你让的!”
杨美春终于很满足的笑了,我也终于完成的计划的第一步——原来是嫉妒这根毒藤,缠住了一个和我素味平生的所谓少爷,并让他导演了一幕很愚蠢的丑剧!
离开了杨美春,热血就冲上了我的脑门,我暗暗的记住了尹平这个名字:好吧,既然你有勇气拉开丑剧的序幕,那么我就有能力做一个合格的演员,陪着你演到底!
大约是杨美春和我谈话后还不到一周,我就开始第二个计划的实施:
我已经观察清楚,和我们走一条公路的一班的那几个男生,都没有骑车子,他们住的村子,在我们常走的那条公路稍南一点的一条小岔路边上,实际上,他们仅仅和我们同半截路,在那条岔路和公路的交叉点,有一座很古老的石桥,石桥的底下是很深的水塘,水塘里泡着一些叫做线麻的植物,据说那东西必须要经过水的沤泡,才能脱皮,那皮就是搓绳子,衲鞋底的上好原料。当时的农村还没有盛行塑料绳,所以记忆里,每到水塘附近的时候,我们就使劲的蹬车子,因为那被沤泡的线麻,散发的恶臭实在能熏死人!凑巧的是,水塘上边的那段公路是个大约七八十度的斜坡,平时我们回家,路过那里时都是万分的小心,自行车的车闸要十分的灵敏才敢骑着车子下坡,否则就只好推着车子走!
尹平向我们使坏的地点就在那个斜坡稍上一点的位置上,那天如果我们几个是正在斜坡上,一定得出大事——每每想起来,我的心就恨得颤抖:如果我不报复他,不在原地报复他,我誓不为人!
我知道,如果放学后一同出校门,我们很快就能把尹平他们拉下,所以要想和他们在那个大斜坡上会集,一定要掌握好时间,于是我就很精确的计算着,甚至打听也是尹平他们村的几个女孩,走到那斜坡跟前需要多少时间,大约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计算好了,于是便果断的开始了行动。
距离被劫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多月,早晨上学时,水塘里已经结了薄冰。
韩美霞她们早已忘却了那个“不愉快”,在路上也不止一次的遇到过尹平他们,大家虽然心照不宣,但是也早已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没有人能想到我还搁在心里!
一天放学后,我故意说自己有事:“美霞,敖老师叫我放学后去他办公室一下,你们先走吧!”
“要很长时间吗?”韩美霞是个很有心劲的女孩,“看你路上再遇到麻烦!我们还是等你吧!”
“不用,不会遇到了!”我心里在悲哀,“我今天就要制造麻烦!我还怕什么麻烦!也许从此我都再不会有麻烦了!”
“你们俩等韩丽吧!”汤小玲很抱歉的解释“我大姐做绝育手术了,我妈要去看她,等我用车子带着去呢,我今天得早点回家!”
“等什么!”我甚至有些不耐烦了,“你们都走吧,我去完办公室,还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等我没有头儿,你们赶紧走吧,你们等着我反而着急!”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是对吉林的彻底失望,导致了我的晦暗心里,还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形成了睚眦必报的习惯,总之,一种近乎变态的报复欲,仇恨感,迫使我好像和那个尹平不共戴天一般!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白井芬很不放心的嘱咐我,“你可快点回家啊,看家里人担心!”
我没有回答白井芬的话,眼泪在眼圈里转起来,故意扭过脸去,怕她们看见,也怕自己改变注意!
估计同村的几个伙伴走远了,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我便飞快的把车子骑出了校园。
我刚好骑到了大斜斜坡的上部,远远的就看到了尹平他们的身影,我暗自庆幸自己计算的准确,尹平正走在斜坡的半中间,而且最凑巧的是他一个人走在最后面,居然没有人和他并排走,这正遂了我不伤无辜的心愿!
“狗东西,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就发疯似的冲向尹平!
耳边的风呼呼地作响,身旁的小树瞬间就倒了过去,我已经全部放开了车闸,自行车像离弦的的箭径直向尹平撞去......
也许是人不顾我天相助,也该着是不出事,就在我已经接近尹平的一刹那,一个男孩突然回过头来:“尹平,快躲开!”
结果那个不该死的家伙,条件反射似的向旁边闪了一下,我的自行车紧擦着他的身子飞了过去,他吓的向旁边猛的一躲,身子失去了重心,稳稳地就栽进了路旁的水塘里,幸亏水塘里沤泡着线麻,否则,他不被我撞死,也得被水塘的冰水淹个半死......真是奇迹,我的计划终于以尹平弄了一身臭气,被吓了个半死告终!
我很佩服自己的车技,竟然没有从车子上摔下来——多少年后,我还后怕:当时,如果我真的直接撞到尹平的身上,就是不把他撞死,也可能撞坏腰或其它部位,把他弄残废也说不定;而我自己从那么快速的车子上摔下来,不是同样九死一生吗!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希特勒也是个私生子,是不是畸形的出身锻造了我畸形的性格——宽容和豁达对我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任何仇恨的种子一旦撒进我灵魂的土壤,就像鱼儿见了水,掀起的浊浪能把我的理智淹没,虽然我是万分的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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