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下午四点不到,外面阳光明媚,温暖怡人。
此刻正在为开张剪彩举行庆祝宴会的飞羽大酒店四十层,在背光一面的阳台上却是阴凉晦暗,仿若完全被隔离开来的另一个世界,偶尔高空有风呼啸而过,也是夹带着阵阵寒意,没有丝毫温情。按照常理来说,在宴会中疲乏于应接不暇的应酬敬酒的人,想要透气休憩也不会选择这里,而是去对面向阳的走廊。
但偏偏就有一个人,正眼神恍惚地靠在这阴暗一面的墙上,丝毫不在意身上华美的礼服是否会有所磨损,她的双手很自然地垂落着,模样看上去竟有些凄楚无助。
她的容颜妖冶却黯淡,她的曲线妩媚却隐藏,『摸』着右手似乎是用绷带缠起来的无名指,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赫然就是不在宴席间的刘氏新家主,刘蔓纱。
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才能让这位万人仰望的女神宁愿不要热忱的欢呼,宁愿不要辉煌的地位,而甘愿躲藏在这隐晦的一小方世界中兀自叹息,哪怕一转身,她又不得不做回刘氏的女王。
她闭上眼,静静地呼吸,似乎在回忆往事,并没注意到在阳台的出口悄然间闪过了一道身影,正无声无息地接近着她。
直到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无比接近,刘蔓纱才因感到一股男子的气息而猛然回神,朝自己右侧看去,只是还在她什么都没看清,甚至连呼声都没有发出的情况下,那男子便一步跨前,双臂展开,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刘蔓纱只感觉脑海中激流上涌,就要大呼求救并奋力挣脱,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到男人如剑的鬓发后的右耳耳廓时,却又不动了,而是任其将自己越抱越深,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完全『揉』入男人的体内。
每个人的耳廓都不相同,而她记得眼前这个形状专有的耳廓。那是半年前,那个众人都以为已经死掉的可恶男人,突然在自己的订婚现场现身,并霸道地将婚戒套进自己无名指上时,在温情低头的刹那,留在自己眼眸中的轮廓。
他来了?
刘蔓纱似乎已经不想去求证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尽情享受这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温存,哪怕这温存只得片刻。
时间缓慢流失,她的泪腺逐渐发热膨胀。
“蔓纱……”拥住她的男人发出一声略带沙哑的低『吟』,如穿梭时空的呼唤,正是唐生离。
刘蔓纱却在这一声轻呼之后如梦境破裂般倏然清醒,然后猛地一把推开唐生离,更顺势右手挥出,一巴掌扇向他的脸颊。
出手的时候她几乎是后悔了,但随即又坚定了心意,手上毫未留情。
是的,他叫的是蔓纱,自己也的确是蔓纱,而不是青画。
唐生离平静地看着她,如定格在天地之间一般坚定站着,任她的巴掌挥来,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甚至连防御的戒备都没有提起。于是随着她的手掌在他脸上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也歪向一边,留下痕迹清晰的红印。
连卧虎榜高手都未必能伤的了的男人,就这样清晰被一个弱女子狠狠击中,不言不语。
“为什么?”刘蔓纱仿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会真的打中他,声线有些颤抖地问道。
“为什么?”唐生离自嘲地笑了起来,“你想打,我就让你打了,不需要什么理由。”
刘蔓纱紧紧盯着他,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神直接洞穿他脑中的想法,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冰冷起来,转眼间又变回了平日那个刘总裁的模样。
“唐生离,你我泾渭分明,以后你最好放尊重点,不要再做这种越界的举动。”她的声音变得刻板不近人情,“这次看在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又帮助过我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唐生离看着刘蔓纱由短暂的柔软再度回复铁面,眉『毛』跳动,“将自己的内心用冷傲的表面保护起来,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刘蔓纱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从未变过。”刘蔓纱的语气仍然冷漠。
“是么?”唐生离浅笑叹道,“如果你真的将我的举动当做侵犯,那为何你的反抗会迟来了三分钟?”
“你……”刘蔓纱的眼中掠过一缕慌『乱』,但立即又恢复镇定,无疑唐生离一句中的说到了要害,只是她心意已决,并不会轻易承认,“我只是在宴席上喝多了,有点不清醒而已,你不要误会什么。”
“真的是误会吗?”唐生离转眼看向外面没有太阳的天空,“罢了,我问你,你想就这样一直封闭着自己的心灵,生活到什么时候?”
“唐生离,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刘蔓纱直呼其名,继续在表面上拉开两人的距离,“我们只是战略上的盟友,请不要往别的方向打岔。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觉得如果你有这个空闲,似乎更应该关心我那在英国的妹妹。”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唐生离叹道,他何尝没有看出刘蔓纱刻意与自己生疏的用意,刘青画始终是自己最亲密最重要的爱人,刘蔓纱身为深爱着刘青画的姐姐,又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地与妹妹同爱一个男人,分享同一份幸福呢。
“失陪了。”刘蔓纱无意在与唐生离过多接触,她只觉得如果继续与他单独相处下去,恐怕自己伪装出来的冷若冰霜迟早会漏洞百出。
如风一般,她掠过了他的身畔。
“等等!”唐生离的视线滑下,落在刘蔓纱的红酥小手上,本已打算就此放刘蔓纱离去的他忽然出声,一把拉住了她的右臂。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充满恼怒,“我警告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随便你。”唐生离抬起她白软的手臂,手掌轻轻移动到她的指尖,如情人般亲昵地将她的右手无名指抬了起来,有些臃肿的绷带显『露』无疑,“你可以回答我这是什么吗?”
刘蔓纱美丽的嘴唇嚅动,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字节,只是拼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右手。
“你这是何苦。”唐生离幽幽长叹,左手在绷带上运气为刃,三两下便划开了绷带,白『色』的碎片下落,然后这没有光线的阳台忽然璀璨夺目。
绑在绷带下的,竟是曾经由唐生离亲手戴上的那枚卡地亚大号钻戒,光芒耀眼。唐生离也有些微微失神,原来自那天起,刘蔓纱就从来没有将这枚戒指摘下过,尽管她刻意将戒指用绷带掩饰了起来。
没有什么爱情,比不能说出更加凄婉动人。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恨、求不得、五蕴炽盛、爱别离。其中又以爱别离、求不得最为困扰人心。”唐生离轻轻念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一条路走,你可知这路的尽头,只有寂寞。”
“那你要我怎样?”刘蔓纱痴痴地笑了起来,“我身为刘家家主,重担在身,难道我要像个泼『妇』一般与妹妹去争一个男人?就算青画愿意,我也不能允许!唐生离,你不要抱着姐妹共侍一夫这种龌龊肮脏的想法了,我绝对不会认同。我知道,以你的本事,肯定也不会一辈子只纠缠着青画一个,但我不管你最终会有多少女人,我死也不会成为其中之一的!”
“苦又怎样,只要青画幸福就可以了,这所有的疼痛苦难,就让我刘蔓纱一个人吞下去!”
她激动地说着,终于放开了心中包袱,在一瞬间全部喷发出来。她双肩轻微抽动着,裹在礼服下的双峰起伏,恨恨地看着唐生离,似乎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在她心底种下情因的男人千刀万剐。
唐生离垂下双眼,无言以对。但是如果要他看着这个女人一辈子就这样清苦孤寂地活下去,他又绝不会原谅自己。
刘蔓纱摇头冷哼一声,冷静下来的她再次挂上了冷傲的面具,转身离开。
然而纠缠不休的唐生离再次默默地拉住了她。
她恼怒回头,却看见唐生离的脸猛地靠近,然后眼前一黑,只感到口中有充满男人气息的唇舌在温情探索。
这个人,竟然肆无忌惮地吻了自己。
刘蔓纱来不及挣扎,嘴里哼哼几声不知道说着什么,很快便如冰山融化于阳光中般沉醉在这种陌生刺激的心跳感里,在熟悉了唐生离的动作后她甚至有些主动索取。
没有人能拒绝来自心底最深处真实依恋着的人。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