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华抬头瞧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史可朗,淡淡道:“不然小店怎么会有酱牛肉孝敬你史军爷还、还有朱小旗官大人。 首发--无弹出广告”
史可朗笑着点头:“不错,是便宜我,还有小旗官大人了,嘿嘿嘿。”
冯学锦,号燕山叟。是一位饱读诗书满腹锦绣文章,极方正之人。历成化弘治两朝,官拜礼部员外郎。只因他看不惯官场上司、同僚在庙堂公廨满嘴仁义煌煌,私底却巧取豪夺奢侈糜烂人鬼同皮。屡次上言直谏,恳请皇上擢贤黜愚刷新吏治。因此遭同僚、上司忌恨倾轧,几陷九死之地,最后落得罢官归乡的下场。
听闻先生经历,每每夜深人静扪心自问,我这个人虽心存些善念然胆气不足,自度做不成青史留名敢言直谏的名臣,但也委实不愿趋炎附势,昧心做个百姓唾骂的赃官昏官。因此既知前路浪急风狂有倾覆之危,倒不如退舟上岸落得个逍遥自身。”
朱寿静静的瞧着史可朗,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过于偏激了。”史可朗一愣,不明所以的瞧着朱寿。
伙计冯五手端托盘过来,将盘中几碟菜放在桌上,哈腰陪笑道:“酱兔肉、溜豆腐、酱牛肉、炒花生米、炒鸡子。口蘑炖母鸡还需要稍待片刻,两位军爷慢用。”
史可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冯五嘴角轻抽搐了一下,郁闷的干笑着退下了。
朱寿淡淡一笑,道:“话说到这里我也说几句心里话,我说你偏激就在于将所有事都一刀切分为二非正即邪。岂不闻水至清则无鱼。人性是复杂的,正邪清浊又岂是能一眼就分得清的。圣人云,学而优则仕。读书人考取功名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上匡正君王得失,下安黎民百姓,政通人和,使天下盛世。”
朱寿笑了:“这是大道理,只是这大道理在很多时候就是空道理而已。有两句话你一定听过,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千里来做官,为的吃喝穿。能说出这两句话的人,才是真读懂了圣贤文章。
你心里清楚,圣人的那些所谓教诲,他自己也算是躬身力行了但结果怎么样呢,弄得一生坎坷有时连衣食都不能周全。因为人性本就做不到至公至正。每个人都有私心。就拿你仰慕的那位徐师傅来说吧,说句不好听的话一介酸儒而已。你先别忙着瞪眼,他的学问是极好的,论学问一百个朱寿也难望其项背。只是他穷尽大半生至耄耋之年,也并未由自己的阅历教训而有所长进,还是空读死书满腹牢骚,对官场上司、同僚私下所为明恨实嫉,见识还依旧与你这黄口小儿一般。说到根本他就压根没读懂那几本圣贤书。”
史可朗怔怔的看着朱寿,眼神露出深思之色。朱寿边夹菜边自饮,淡淡道:“圣人云,天之历数在尔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君王眼里,做臣子的,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何事别说做就连动下念头都是万万不可的。何为忠,何为奸,何为清,何为浊。你那位徐师傅恐怕到今儿也没真弄明白吧。”
史可朗瞧着朱寿,猛地举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犹豫着问道:“寿哥的意思,是不是圣贤书要反着读?”
朱寿笑了:“还不错,孺子可教也。但不是反着读,而是正反融会贯通。有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要想窥儒学门径,必须笃学之,慎思之,明辨之,融会有得而见之于行事之间必可得到自证,从而切磋琢磨形成利于自身的立身处世之道。”
朱寿脑海闪过一抹隐约的倩影,心刺了一下,急忙快速的压了下去,端起酒碗轻抿了一口,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刻骨铭心的感伤。
“可寿哥咱大明以八股取士,天下学子入试所作八股文章皆都是代圣人立言,”
朱寿打断史可朗的话,笑道:“又迷怔了不是,八股文章不过是敲门砖。今后仕途能否飞黄腾达,这圣贤之道的真学问皆在文章之外。你若真能做到公私兼顾融会贯通,于己则安乐逍遥,于国家则有所建树,留名于当时后世。嘿嘿,名利双收这才是儒学的真文章呢。”
史可朗扼腕道:“小弟若早听闻寿哥这一番开弟愚鲁的金玉良言,也不会,唉,一步走错,自毁前程!”
朱寿瞧着史可朗追悔莫及一脸痛苦之色,笑道:“未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可朗这一步另开天地,也未尝可知。”
史可朗苦笑道:“如今也只好如此自我安慰了。”
朱寿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如今已是弘治十八年五月了,历史上这位孝宗皇帝驾崩好像就在这个月份,随之登上历史舞台他的儿子史称武宗皇帝的朱厚照,可是有明一代在太平年间唯一抑文重武喜好武事的怪胎皇帝。武宗朝,那可是天下武臣倖进,跃龙门博取荣华富贵的大好时代。
江彬?!朱寿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嘴角那抹笑意越发玩味了。
史可朗终是少年心性,痛苦哀怜了不一会儿心态就平复下来,笑道:“娘的,事既已如此没后悔药吃,若在此没完纠缠不过徒增烦恼而已。来,寿哥,吃酒,吃酒,一醉解千愁,今儿咱们将所有痛苦哀伤全都化作碗中酒一醉方休!”
朱寿瞧着端碗大笑的史可朗,也端起酒碗,笑道:“说得好!来,咱们今儿不醉不归!喝!”两人推杯换盏,笑闹着,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