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第二天,方天肃没有来。
非但如此,随后几天,也丝毫没有大战将近的迹象。沧海四大名将各有其用兵之道,如果说冷天激是狂,李天镡是猛,萧天鸣是奇的话,方天肃就是稳,可是这一次他也未免太稳了。
钟浩每天除了管理军队上的事务,其余时间都呆在宅子里喝酒练武,这两样就是他生平最大的嗜好了,而管理城池的重任就此全部落到我肩上。幸好唐暴留下的人不全是酒囊饭袋,我和他们交流了一两天后,发掘出几个小吏和低级将领,把他们起用后一切就井井有条起来。我也在与他们的合作中,对农业、工商业的管理、税收等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一晃十rì过去,这天遇上个赶集的大rì子,附近乡村里不少人都要进城做生意,我带上一个叫黄烈的助手在市场上打了个转,看着无事,正要离开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农民和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少年发生了争执,那些少年揪住一个红脸大汉,说他弄脏了他们衣服,除赔钱外还必须下跪道歉,那大汉只肯赔钱,说什么不下跪。
那红脸大汉穿着身皱巴巴打满补丁的布衣,裤脚上沾着黄泥,和几个一身华服的少年站在一起,气势上明显矮了一截,不管对方对他怎么大声吆喝,都是轻言细语地分辨。他旁边几个同伴却脾气火暴,同对方越说越上火,眼看要动起手来,我上前喝道:“搞什么?都不准动手!”
那几个少年见了我有些发憷,抓起农民手中的铜钱就溜,我向那几个农民扫了一眼,他们都低头看地,只有个瘦子对我点头哈腰的道谢,我见事情已告一段落,也就走开了。
回去的路上,黄烈告诉我那几个属于这里一伙有名的地痞,他们的老大跟唐暴拜过把子,唐暴死后跑了,这几个小弟也没以前猖狂。这话听得我心头火起,象这样欺负农民还叫“没以前猖狂”,那以前就可想而知了。
我对黄烈道:“这种人是地方上的祸害,一定要铲除!”黄烈道:“杜将军说的对,只是这种人,怕是除不尽的。”
黄烈原是唐暴府内一个小吏,比我还大了几岁,虽然生得略有些瘦小,目光却炯炯有神,令人不敢逼视。他言语快捷行动果敢,jīng力异常充沛,我和他初一接触,便觉其英气逼人,深交之后才发现他文武全才,jīng通箭术,熟读兵书,身怀满腹韬略,心有经纬之志,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遂收为心腹。两人一见如故,我爱他是个人才,他感激我的知遇之恩,两人共同把这龙泉关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回到唐暴以前住的大宅,钟浩正在院子里练功,我叫人去备酒菜,自己先写了一回楷书,细细看来,自觉笔力比以前刚劲多了,忍不住向黄烈炫耀。
黄烈仔细看着字说道:“我看将军之字,意在追求古人‘细筋入骨如秋鹰’之境界,将军是练武之人,这笔力自不用说,只是……”正说得痛快,忽然抬头看了看我,便停了口。
我笑道:“你尽管放宽心,但说无妨。”
他略一迟疑,道:“我看将军平rì大概忙于武事,是以看贴多而临贴少,于章法结构之间颇显粗糙,再且,将军笔力虽劲,但在转折处仍有力不从心之感,离‘心手相会’之境界尚远。”
我呆了一呆,仔细看我的字,果然如他说的一般,尤其在转折之处墨迹笨拙,堪谓墨猪。他不说我看不出,说了再一看真是惨不忍睹,不由失笑道:“难怪古人说‘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又说‘旁观者清’,真是大有道理。自己的字总是自己最爱看,怎么看怎么好,嘿嘿。”
黄烈长出一口气,苦笑道:“将军你有这个气度,别人可没有。那唐暴……哎!”
我将手放在他肩上,劝慰道:“黄兄,你现在跟了皇上,就不要再想以前的事,如今时逢乱世,正是我辈出头之rì,黄兄如此人才,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黄烈闻言sè动,握住我手道:“黄烈得蒙将军提携,定会全力辅佐将军,干出一番大事来!”
开饭时钟浩照例把厨师大胖子拉上桌子,黄烈说自从我们来后,厨子也能和守将一起吃饭,是自古未有之奇事,大胖子憨笑无语,只管低头猛吃。
唐暴请的这个厨子乃是国内的一流人物,龙泉关地处天香城一带的交通枢纽,是个肥缺,他镇守龙泉关一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足够我暴吃暴喝三年有余。
席间我们说起方天肃到现在还不动,钟浩冷笑道:“方天肃是出了名的耐心,但现在我们不急,急的是林漫野。”
我饮下一杯酒道:“对,他等得越久,天香城越稳定,杨帅就有更多的兵力调动过来。只要冷帅伤势一好,我们的赢面就超过了方天肃。”
钟浩哈哈大笑:“是以不出迎风飘展。
自雪夜一战后,我已将近两年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兼从没有过守城的经验,这时陡然看到大军兵临城下,顿时心头蓬蓬乱跳。
直到正午时分,这支以稳闻名的天肃军才慢悠悠扎好营寨,其间我想带兵冲出去杀对方个措手不及,却被钟浩止住,说这正是方天肃的计谋,言语间颇有几分忌惮。钟浩xìng格豪放,平rì里纵论军中人物,谁也不放在眼里,唯独对沧海四大名将佩服有加,不敢有丝毫狂妄。
正午的阳光,散发着秋天的温暖,远方麦田里一片金黄,天肃军的大营里冒出的股股炊烟就在这金黄的背景下冉冉升起,飘向无尽的蓝天。
钟浩呸了一声,喃喃骂道:“居然还煮起饭来了?太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吧?”神情间有些按捺不住了,黄烈道:“这绝对不是方大帅的风格,他用兵求稳,怎可能先逼城下寨再埋锅造饭?分明是有意诱惑我们出城!”我和钟浩对望一眼,心头暗叹,不知不觉间,分寸已经乱了。
天肃军兵临城下,不急着攻城反而吃起午饭来,我和钟浩yù打不敢,又不能掉以轻心,只好匆匆在城头吃饭,眼睛随时盯着天肃大营,生怕有变。这一仗还没开打,气势上已经输了。
好容易捱到未时,天肃军中突然响起一通鼓,营中杀声震天,旌旗乱摇,钟浩一跃而起,大叫道:“快快快,都给老子动起来!”
从天香带来的五万军队大部分都已经集中到东门,钟浩一声令下,所有人各就其位,行动整齐快捷,我们这几天的努力,到底没有白费。
可是天肃营内一阵乱响后,竟然没了声息,我们等了半天,营门口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钟浩终于忍不住了,破口骂道:“***给我玩玄虚?你当老子真不敢劫你的营?!”
就在这时,突然城内传来一阵喧嚣,我心头说不出的烦躁,对黄烈大吼道:“楞在这做什么?过去看看!”黄烈急忙道:“好,我这就去查!”飞快下墙而去。我听着远处越来越响的喧闹声,满腔莫名的怒气,又走不得,只能恨恨地一拳击在城头石墩上。
黄烈刚去不久,就有一名士兵飞马赶来大叫道:“报钟统领,西门外发现天肃骑兵!”
钟浩喝道:“只有骑兵吗?有多少人?”
那士兵道:“只有骑兵!大约一万人左右,刚刚从虎驱山里转出直奔我关西门而来!”
钟浩怔了怔道:“骑兵攻城?方天肃搞的什么名堂?”
忽见黄烈满脸大汗,纵马狂奔而至,人未到喊声先到:“不好了,天肃军进城了,守不住了,快逃吧!”
这一喊如同晴天霹雳,把我和钟浩打得晕头转向,匆匆赶下城头,黄烈迎上来嘶哑着嗓子喊道:“方天肃从西门进来了,现在从北门走还来得及。”
钟浩气急败坏一把揪住他道:“方天肃如何进的城?”
黄烈结结巴巴说不明白,钟浩恨声长叹,放开他纵马望北门去了,我和黄烈紧跟在后,到得城中心正要转向北门,迎面来了一拨人,领头的一个jīng瘦汉子看起来十分眼熟,我仔细一看,惊出一身冷汗:这人竟然便是那天赶集时给我道谢的农民。
他这时已经身披铠甲,身后居然跟着原已投降的一干唐暴手下将领,钟浩气得双眼圆睁,叫道:“方辰,你他妈给老子玩这手?”竟不顾取道北门的计划,挥舞着大刀直杀过去。
方辰笑嘻嘻地道:“偶打不过nǎi,nǎi莫要吓唬偶,偶叫偶哥哥和nǎi打。”说着将身一让,后面一个衣着破烂的农民手持双枪慢慢走了出来。
这人,赫然就是当天在市集上的那个红脸大汉!
钟浩眼中似要滴出血来,吼道:“方天肃,老子跟你拼了!”
我看了方天肃的亮相,心中暗暗吃惊,宫本无藏曾告诉我,双枪是所有兵器中最难练的,自古以来能使双枪的沙场大将只有五人,这五人中,就包括了方天肃在内。
他虽然一身破烂的农民服装,但只是静静地站在地上,就已经形成一道稳如磐石的磅礴气势。他把两杆枪斜斜提在腰间,待钟浩的大刀迎头砍下,立时如两条毒龙飞舞而出,一格一刺,守处密不透风,攻时迅如疾雷,只四、五招钟浩便被他左枪架住刀身,右枪一个旋风扫,啪的打中腰间,钟浩大叫一声伏在马上,方天肃迅即收枪。我知道他接下来便会进手一刺,取了钟浩xìng命,急忙拍马上前,已是来不及了。
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我身旁擦身而过,向方天肃shè去,他左枪一格,右枪还是对准钟浩心窝刺出。但到底缓了一缓,钟浩已经回过气来,提刀压住了枪身,可惜力不从心,还是被扎中大腿,顿时血光四溅。
我知道刻不容缓,大喝一声将手中长枪对准方天肃掷出,这一掷凝聚了我的全部功力,长枪在空中发出呼啸之声,如闪电般袭至,方天肃眉头一皱,伸出双枪在空中一剪,将我的枪杆生生剪为两截。
钟浩乘此机会转过马头向北门冲去,黄烈拿着一把jīng弓和我一起跟在他后面,不断回身放箭。我满心茫然,只听得身后人喊马嘶,象一个深海沉船形成的巨大旋涡,而我和钟浩要拼命赶在被旋涡吞没前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