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黄昏的夕阳柔和地照耀在虎驱山深处的一座小山顶部，这里横七竖八或坐或卧聚集了大约两万人，个个垂头丧气，一股颓唐的气氛在他们中间弥漫着。 首发--无弹出广告

我双手叉腰站在最高处向下俯瞰，愁眉紧锁。我愁的不是打了败仗，而是士气低落，现在却想不出令他们振作的办法。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黄烈惶恐地问道，一边包扎着肩膀上的伤口，他逃走的时候被方辰shè了一箭，虽然没中要害，可是已经让他吓破了胆。

我茫然摇头答：“为什么问我？钟统领呢？”

他答道：“钟统领的伤势很重，不过没有xìng命危险，我手头没药，只能先给他扎几针让他昏睡，等到了天香就好了。将军，我们现在就靠你拿主意了。”黄烈颇通歧黄之术，我们逃进山后他给钟浩检查了伤势。

我摆手道：“你去陪陪钟统领，我想一个人静会。”

他看了看我，依言去了，我抬头看着天边渐渐升起几颗稀疏的明星，只觉心头说不出的迷茫，不由得颓然坐在一块石上低头默祷：“顾帅，宫本先生，请告诉我怎样去领导这些人吧，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睡到半夜时我突然惊醒，只听到四面都是呻吟声，我低声叫黄烈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他有些为难地告诉我：“这些人急匆匆从关内逃进山，都没吃晚饭，又饿又累，有些还受了伤，晚上山里风大没被子，都受不了拉。”

我皱眉道：“那我盖的什么？”

黄烈吞吞吐吐道：“那是我从几个士兵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我怕你和统领冻到。”

我有点想起火，但看他自己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叹口气道：“钟统领的就算了，把我的衣服还给弟兄。”

他拿着衣服跑开了，我再也睡不着，起身遥望着龙泉关的方向，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在一天前我还是那里的主人，过着衣食无忧近乎为所yù为的生活，现在却被逼到深山里吹冷风，想想真有些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

黄烈跑了回来，站在我身边道：“我看将军也睡不着了，我陪陪你吧。”说着也望向龙泉关，叹息道：“那几个酒囊饭袋一定又在大吃大喝了，想起来真***叫人窝火！”

我道：“你不甘心么？”

黄烈恨恨道：“难道你就甘心？我才不相信！”

我想了想道：“世界上不甘心的事情很多，有些是你无法改变的，你只能接受，而有些……”我是边想边说的，说到这里我的思路豁然开朗了，我接道：“也许我们还能重整旗鼓，把龙泉关再拿下来！”

黄烈苦笑了声道：“将军，要是我们真有这么厉害，也不会把它给丢了。”

我抬头看着远方天边，缓缓道：“我指的当然不是我们自己动手，但是我们应该可以做一些动作尽可能地配合天香城那边，你要想到，一时战役上的失利并不代表什么。只要我们不丧失意志，设法为整个战略的最终胜利而努力，龙泉关迟早会回我们手上。”

黄烈低头想了想，低声问道：“那将军以为我们现在当如何做？”

我深吸一口气，给了他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回答：“我还没想到！”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拍翅的声音，我和黄烈随那方向看去，一群乌鸦惊飞而起在空中盘旋不已，我与黄烈对看一眼，在一瞬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判断：这样的晚上还有群鸟惊起，定是有人夜行！

我和黄烈行军的经验不足，无法做出准确的分析，我甚至想到了可能是什么夜间出没的野兽，但这只是我头脑的判断，而我的全部直觉都告诉我，这只能是敌人！

黄烈在白天受了惊吓，这时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只是惊恐地看着我，似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我看了看他，皱眉道：“黄兄，你平时的胆气哪去了？先去把人给我集合起来！”

黄烈闻言长出一口气，好象他一直在等我给他发号施令，听了这话立刻答应一声，飞一般去了。

我转身带了几个人向那个方向奔去，找了合适的地方放眼望去，只见暗淡的月光下人影憧憧，一条黑龙在安静而快速地向我移动。

我急急观察了下周围地形，一个方案在脑中粗略成型，只是还没有把握。飞快跑回去找钟浩，他却还在昏迷中，我心头忽然一紧：平生以来头一回的独当一面就这样悄然来临了。

我顿时觉得呼吸短促，手冒冷汗，就算在夜袭天香那一战中都没有这么紧张过，那时情况虽然危险，但有冷天激和林撼阳罩着，更不用说在顾帅手下的那些岁月。原来权力越大责任就越重，这两万人的未来已经全部在我手上，一个错误的命令就能将他们彻底埋葬。

黄烈再度出现在我面前，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完全恢复了那股子劲，现在我面前的又是一个jīng悍有力的黄烈，他大声道：“禀报杜将军，平远军集合完毕，请下命令！”

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走到了队伍前。

我面对的是两万名残兵败将，他们的锐气已经丧尽，他们的身体在深山的夜里因为寒冷而战抖，他们颓废而失落，其实我也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我必须肩负他们的命运，他们不需要肩负我的。

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来激励他们，但我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低声问身边的黄烈：“他们的编制还整齐吗？”

黄烈也低声回答：“基本上还不算乱，我已经整编好了，两个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这支散兵整编好，黄烈实在是个人才，其实这事我白天就该做的，说起来应该算我的失职。

时间非常紧迫，我皱着眉头把这两个师分成三部分，一组六个旅，另两组各七个旅，我把那两个组交给黄烈，要他把人带到山背后一处山谷中埋伏，多多准备适宜火攻之物，此正值秋高气爽，草木干燥，想来以黄烈的才干，要策划一次成功的火攻不是难事。

把我的计划简单对黄烈交代了一下，在他们离开之前，我发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战前演讲：“我把你们分成了三组，第一组的任务是把敌人成功引到山谷里，第二组负责用弓箭和石头阻击追击的敌人保证第一组的人有足够时间离开火攻的范围，第三组负责发动火攻，第二和第三组都由黄烈负责，第一组由我本人负责，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在一阵沉默之后，我接着道：“我们的敌人很强大，但是如果你们照我的命令去做，我保证你们会活着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我现在只要求你们的绝对服从和信任，如果你们中任何人因为恐惧和怀疑而破坏了我的计划，那他不只是害了他自己，他还是在谋杀我们所有的人。你们的命运不是掌握在我或者敌人手中，它只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

我并不清楚这场演讲所带来的效果，因为他们不可能用欢呼或喊叫来回答我，黄烈已经把命令传布下去，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让敌人知道我们已经在采取行动，我带着我的四个旅在原地假装休息，同时脑子里反复思考一件事：来袭的敌人是否会因为他们惊动了歇息之鸟而对我们有所防备？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全部计划就变成了自动送死的笑话了。

我穿上普通士兵的服装站在岗哨的位置上，手扶刀柄看着前方，前方是无尽的黑暗，让我心悸不已。

山顶四周安静得出奇，一切仿佛都冻结在夜之黑暗中，我开始幻想敌人是否已经放弃了夜袭的计划而撤退，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两道劲风突然从离我不远处的草丛里飞击而来，从声音中我分辨得出那是两名高手，如果我继续假装哨兵就会被他们击杀，如果我直接与他们相抗那毫无疑问就暴露了我的特殊身份，也暴露了我的计划。

我斜身后退，虽然险险避开他们的攻击却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门，其中一人果然飞起一脚踢在我背上，我大叫一声借力扑进身边的深草里。

随着我这声叫，我身后的露天营地立刻如期地sāo动起来，从敌人攻来的方向传来一声断喝：“给我上！”一直在黑暗中隐蔽的敌军终于纷纷现身，源源不断地向营地里攻杀过去。

我在一片喊杀声中悄然起身向山谷潜去，我知道第一组的人会假意抵抗，然后且战且退将敌人引进山谷，虽然我和他们的磨合严重不足，但他们都是杨平远千锤百炼带出来的jīng兵，就算我信不过他们，也绝对信得过杨平远。

没想到那两名高手竟然尾随而来，看来他们也发现了我没有死，不过他们并没有重视这件事，大概只把我当做一个走了好运的倒霉鬼吧，被他们踢中一脚的不可能是高手，在他们看来我即使侥幸躲过最初的一击，最终也不可能劫后余生。

可惜真正的倒霉鬼不是我，在把他们引开一段距离后，我猛然回身一个照面就放倒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见机快立刻逃窜，但我跟周紫兰走了那么久的游身八卦不是白练的，我直接赶上去不等他回过身来就一刀捅在背心把他报销了。

等我赶到营地的时候，第一组的抵抗比我预料的猛烈了一点，但是当我正要参与进去时，他们终于开始败退——因为他们实在挡不住了！

这一点让我始料不及，有点汗颜，原来我真的小看了平远军的力量，被他们在白天的颓废假象蒙蔽了，我知道有这样一些人，当敌人不在面前的时候就无jīng打采，懒洋洋的样子让你以为他们天生都是少爷命，但是当战火烧到面前当他们必须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的时候，他们的爆发会让你咋舌。王成元放是这样的人，我也有点象这样的人，而眼前这些才经历一场大败的平远军显然更是这样的人。

我躲在一旁看着敌人追击着向那山谷冲去，借助月光我看清楚领头的敌将是我认识的方辰。他杀气冲天带着他的士兵冲进了山谷，想必心里正幻想着一场痛快淋漓的屠杀吧。

我悄悄绕到山谷顶部，往下俯瞰着战况，这是一场jīng彩绝伦且是我自导自演的好戏。

方辰带人一直追击到山谷中部，第一组的损失非常惨重，但很快第二组的箭雨和乱石从山谷顶部当头淋下，将战局彻底扭转过来。

拜练功所赐，我的眼力即使在夜里也能看得很清楚，所以我清楚地看到在这场箭雨中倒下的平远军人几乎和天肃军一样多，因为追逃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接近了。

后来我才知道第一组六千人里幸存下来的只有两百，而我预计至少应该有一千的。

第一次指挥战斗，六千人的伤亡，这个数字就象一把尖刀插进我的心，内疚的伤痕难以痊愈。也许这个计划本身就不够完美吧？直到多年以后，我还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在当时我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了，第二组的箭雨和石雨淋过之后紧接着第三组的火攻出台，山谷里本来就杂草丛生，第三组先把大捆的干草点燃了扔下，再shè下火箭，几乎在顷刻间全谷都变成一片火海，而那些想沿来路逃回去的却发现来时的谷口已经被第二组严密封锁住，几乎无人能逃得出去。

依照我的估计，这次来犯之敌总有五万左右，现在已经基本上失去了翻盘的能力，我总算打赢了这一仗。

火海还在熊熊燃烧，谷底一片哭爹叫娘的惨叫，我长出了一口气，仰天躺倒在地，呆呆地看起了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