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屈龙没能入党,也辞掉了大、小队的一切职务,想老老实实当一名公社社员。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低谷。他终于沉到生活海洋的最底层。
为了生计,屈龙不得不把家里自留地种的旱烟拿到集市上去卖。他学会了与人讨价还价,学会了耍秤杆,学会了怎样在称烟时不使自己吃亏,占那些自以为聪明,想占他便宜的刁钻人的便宜。他接触着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下层人。他站在社会的最低层来观察这个社会。他观察着集市上各种各样人的神态动作,音容笑貌,揣摩着他们的心理,灵魂,在读一本社会的大书、活书。屈龙也常把社会上的人和他读过的小说中的人物做比较。他发现生活中的人物远比作品中的人物生动的多,实在得多。这一切都给他以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生活基础。
吃罢早饭,集市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屈龙把背着的烟叶挎篓放到公社大门斜对面的一户人家的前檐下。这儿坐北朝南,中午有太阳照着。在冬天,是个较暖和的地方。屈龙把挎篓放到前檐墙根。从里面取出一块塑料布铺在前檐下的条石上,又取了几捆旱烟放在上面,他蹲在烟叶后面,便专等人上摊来买。金黄的旱烟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金光,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淡淡的烟香味。屈龙不会抽烟,却跟着母亲学会了拾掇旱烟。屈龙蹲在那里,望着旱烟,一年的辛苦便又浮上了脑际。早chūn,冒着严寒整好的烟苗池,往池里灌满了水,等水渗下去后,再撒下烟种然后用竹筛子将土筛细,把细土均匀地撒盖在种子上。接着扎上用竹篾或细树枝做的圈,圈上蒙上塑料薄膜。天暖和了,烟苗出土了,烟苗一天天长大了。到了三月份,烟苗已长有四,说话粗鲁,为人耿直,这时正躺在床上靠着被子休息。他见屈龙进来,便折起身子说:“屈龙,你去王井教学把!”
屈龙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陈强干脆的说。
教师并不是屈龙的理想职业。**初期,县里的**工作组进驻一中,教师人人写检查,连教案,作文和批语,平常写的rì记都要查查是否有政治问题。工作组派学生看教师。晚上睡觉门外有人站岗,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教师们谁跟谁也不敢随便说一句话。被查出问题的教师常遭到那些自己所嚣张的jīng心培养出来的学生的机斗,有的因胆小害怕,受不了委屈而自杀身亡。这一切都在屈龙心里刻下了深刻的印象。屈龙曾产生过“这辈子不当老师”的念头。高中毕业了,大学停止招生了,回乡务农又连遭挫折。在“将登太行雪满山,yù渡黄河冰塞川”的绝望中,为了生计,为了使自己的知识能有所用,不从教,还有何路可走。恩格斯在《卡尔克斯》一文中说:“历史破天荒第一次被安置在他的真正基础上:一个很明显而以前完全被人忽略的事实,即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就是首先说必须劳动,然后才能争取统治,从事政治、宗教和哲学等······”当代课教师每月35元工资由乡里发。每月向生产队交5元公积金还可记300分。因学生家里管饭,每月需打发饭钱10元左右,自己还可落20来元零花钱。在粮食极端紧张的时期,代课教师因需要用粮票打发饭钱,还可以把家里的粮食拉到公社粮库兑换粮票,何乐而不为呢?于代课教师使屈龙每月有了固定收入,家庭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变。郑凤崔姑都觉得屈龙上的学还不算白上。心里充满了喜悦。
结婚一年后,崔姑生了个胖小子。
郑凤的愿望实现了,好像年轻了许多。屈龙仍在外教书,家里一切由母亲照应。
小孩过满月,这在农村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但是屈龙正在王井搞社教,回不了家。
喜庆繁忙的一天过去了。
月光如水从木条小窗洒进屋来,使小屋里泛着白光。
崔姑抱着已睡熟的孩子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白天孩子刚过满月,屈龙没有回来,娘家来了那么多人,都有点不高兴,崔姑在屋里听到娘家的几个嫂子在院里埋怨:“公家事咋紧,孩子满月也不回来?屈龙也真是的!”崔姑哭了。
父亲也不高兴,但还是忍着气回娘家解释:“吃人家饭,受人家管,出门在外不由已啊!”
当妈妈和婶子大娘来看崔姑时,崔姑不由落了泪。
娘家的一个嫂子说:“男人们都是些顾外不顾家的货。你等他回来,好好训训他!”
娘家的女人们见崔姑难受都劝道:“屈龙是干大事得人,干大事的人都不顾家。薛仁贵出外十八年没回家,结果熬了个王爷。”
崔姑只是落泪,后悔嫁了个不知疼自己的男人。
热闹而痛苦的一天结束了。
崔姑心里难受,脸sè也不好看。郑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郑凤在自己的三个妹子帮助下,收拾完了过事用的东西,姊妹四个便都来到了崔姑房里,亲热的坐在崔姑身边。她们问寒问暖,慢慢的解劝崔姑。亲情暖热了崔姑一天冰冷的心。
郑凤说:“屈龙这次实在不应该,我饶不了他。等他回来,你看我如何给你出气。”
三姨说:“上过大学的人都是书呆子,人情世事一点不懂。你姨夫还在běi jīng上过大学,回到家里呆头呆脑,啥事都得你指点。他去谁家都是一言不发,只是和屈龙能说着话。两个人见了说的云天雾地。两个人真像!”姊妹几个听着都笑了。崔姑脸上也有了喜脸。
四姨说:“你四姨夫在洛阳当工人,三年困难时,我硬是把他叫了回来。”
二姨接着说:“你把他叫回来可叫错了。要不回来,最小也熬个科长干干。”
二姨在四姐妹中最能干,最能说。她四男二女,没有一个不怕她。二姨夫兽医中专毕业后便被分在公社兽医站工作。二姨夫常自动要求到最辟地山区工作。他在那里翻山越岭,走村串户上门服务,在她工作的山区,群众中很有威信。二姨对婆婆很孝顺,是村里有名的孝顺媳妇。
二姨一边听姐妹们和崔姑说笑,一边观察崔姑的表情变化。她见崔姑有了笑脸,便声音脆亮地说:“崔姑呀,我就看你太腼腆了。你妈腼腆,你再腼腆,在农村是会吃亏的。村里就有些王八蛋孬东西,专门欺侮老实人。屈龙在外是干正事。男人嘛只要他在外面走正道,屋里人就要支持他,受点委屈也没啥。要紧的是要把门面撑起来。”接着她举了几个男人不在家,村里坏人欺侮人家女人的事。二姨的话使崔姑忘掉了烦恼。
几个人正说得高兴,屈云掺着nǎinǎi来了。几个人忙起身让座,都笑着说:“你老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没睡,一会不见重孙就睡不着。”
nǎinǎi是个好热闹的人,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崔姑怀里白胖的孩子说:“我和云儿刚想睡,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今天孩子满月,要起个名字才好。”
云儿也笑说:“nǎinǎi和我唠叨了半天非来给小娃起名不行,我只好把她老掺来了。”
二姨说:“老nǎinǎi见识广,一定能起个好名字。”其他几个人七嘴八舌问老nǎinǎi起个啥名字。
nǎinǎi说:“这个我琢磨了几天。他老爷叫屈仁,做了一辈子仁义的事。他爷叫屈生,想干大事却没干成。他爹叫屈龙,龙生大海,飞在天空,一定会干成大事。小娃应学他爹,超过他爹。听娃老爷说咱祖上的人文章都写得好,要继承祖上传统,给他起个名叫文,就叫屈文吧!”
众人都说好。老nǎinǎi说:“屈龙也是个有文化的人,他回来给他说一声,要没啥就这样定下来。”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天已不早,崔云和nǎinǎi睡,便扶着nǎinǎi回房了。三个姨也都到厦子屋里三个人挤了一张床上歇去了。郑凤在崔姑坐月子的一个月里一直睡在崔姑的床边伺候崔姑,给崔姑端屎端尿做吃的,象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孙子的出生给崔姑增添了无限的欢乐,更使他对rì子充满了希望。
一天晚上郑凤打开自己的箱子,把一个自己结婚时娘家陪嫁的一个通红的装首饰的小木盒拿出来交给崔姑。这里面放着屈龙小时候戴过的银镯,银锁,银项圈,银娃娃。郑凤对崔姑说:“咱家最值钱的东西就装在这里面。我把它交给你。”崔姑推辞说:“妈,你还是掌柜,啥事你还得管。我什么也不懂啊!”崔姑一边把盒子放到崔姑枕头边一边说:“没啥难处,学学就会了。”
从此崔姑开始为自己的孩子cāo心,为这个家庭cā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