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们互相看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就这件事表态，随即他们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笑容，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意思。

韦秉中心领神会，当即谦卑的表示：“这也是我们的建议……建议，希望领导们考虑一下，我就不打扰各位领导了……”

说完领着江枫和苏薇儿离开了。他们几个在领导餐桌前停留的时间比较长一点，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对于韦秉中、甚至是苏薇儿都没有惊讶，从来没有见过的江枫，则让大家很好奇来历，纷纷打听了起来。

远远避开的张主任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看着江枫不仅仅被带到领导的面前，似乎还在跟领导说着什么，而领导貌似也有在听他讲话，这让他又是嫉妒又是迷惑。而之后走到哪里，都有听到人在讨论和韦秉中、苏薇儿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谁，更让他觉得有种附骨之蛆一般的感觉……

重新走到了一边，原本保持自信和激昂的韦秉中，却一下子泄气了。看着江枫，不好怎么说他。

‘娘的！我怎么就相信找你去帮忙呢？你这是越帮越忙啊！现在不但没有说服领导，而且还把牛皮吹大了，就算真的能要到资金，也不再是财大气粗、手头宽裕，而是变成一个烫手山芋！’

看着韦秉中的眼神，刚刚跟着亲历过的苏薇儿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此刻很是不爽，但又因为是他自己主动找的江枫，不好当面责怪。以她的玲珑心，也不难猜到。今天过后，韦秉中不仅仅不会再向刚才一样热情，反而会对他非常冷淡，甚至在行业内说宣扬败坏他的名声，两个人也肯定难有直接的合作了。

想到这里，她虽然是“被中间人”了，但这个身份决定了她脱不了干系，便赶紧抢先责怪了起来：“你呀！也太自负了吧？刚才怎么说话的？那些可是我们广电集团的高层领导呢！你以为是普通的采购员，随便你可以忽悠的吗？你这样说出那么虚假的话来，让韦主任以后怎么处理？你这不是帮倒忙吗？真是太没用了、简直是……”

她的一通埋怨，让韦秉中虽然觉得说到心里去了，但表面上，则不得不帮忙劝说：“薇儿，别这么说，江枫也是一片好意。他是想要帮我的忙，所以话说得猛了一点，唉……这也不能怪他，他已经尽力了。是我没有看清楚形势……”

苏薇儿的“斥骂”，让韦秉中的怨念也发泄了几分，这会儿没有再怪江枫，只是自认倒霉，准备下次和他划清界限。

这时候，江枫却是朗声一笑：“韦主任，你们年度计划之中，下一季度的电视剧采购资金是5000万吧？这次8000万是难以达到的，不过7000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此一时彼一时，刚才韦秉中想要他帮忙，直接由“江顾问”变成“江老弟”，他也由“韦主任”变成“韦大哥”。如今“江老弟”变回了“江枫”，他当然也是再叫回“韦主任”。

韦秉中和苏薇儿的看着他不说话，两个人都是非常的无奈，感觉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在吹牛！这就不是经验问题，而是人品性格问题了！

“你们……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了。”韦秉中连像江枫告别的心情都没有了，直接跟苏薇儿说了一下之后，便转身离开。

苏薇儿看着江枫，微微苦笑的轻叹了一声，刚刚那是做戏给韦秉中看，现在也不忍再责怪他。‘他纵容学有所成、有所建树，到底还是一个半大孩子，经验、阅历都还欠缺，也还有着自己的锐气，跟那些老谋深算的领导比起来，可不是一路人，自然不会说出让他们都满意的话来。’

“算了，我刚刚也不是真的怪你，这怨不得你，你也只是把你的观点说出来。他们不能接受、不能采纳是他们的事。”

听到苏薇儿的安慰，江枫看了她一下，叹道：“韦秉中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像今天因为我，你算是连坐的得罪了张主任，现在把韦主任也得罪了。会不会影响到你在电视台的工作？”

苏薇儿白了他一眼：“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操心我、操心一下你自己的前程吧！”

然后她幽幽叹道：“我进电视台工作，是有自己规划的。或许说起来有点矫情，但事实上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升官发财、升职加薪。记者是我的理想……我最期待的是做一名战地记者，直接报道战乱最前线的真实状况。但这很难做到，抛开不是常有战争不说，我家里也不会让我去的，而且也很难获得资格。”

江枫有点惊讶，没想到看起来柔弱娇美的苏薇儿，理想竟然是做一名战地记者！想想她风尘仆仆的在非洲、在中东战乱之城冒着枪林弹雨采访的样子，让他觉得很神奇。

“除了战地记者，我还想要做一名揭发国内贪污腐败、社会黑暗面的记者。这要实现的难度没有那么大，但有经验的前辈告诉我，现在的我还是不合适，还需要累积大量的工作经验和人脉资源、以及采访、暗访技巧等。所以我现在选择做民生记者，虽然每天经历的多是一些地方小事、普罗大众的问题，但我觉得比采访领导开会、会客有意思多了。”

江枫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没想到你人美心更美！竟然有着如此远大的目标，揭露社会的黑暗、贪腐，实在是国之幸、民之幸！”

苏薇儿听后却是自嘲的笑了笑：“这也是片面的，我最初也觉得这是帮助民众、帮助国家的事业。但听很多前辈说，那至少是五五开的事业。也就是说，能得到一半人的支持、只被一半人骂就不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江枫觉得很神奇：“除了既得利益阶层、或者他们的亲属，普通民众不是应该恨贪腐、黑暗吗？怎么也不至于一半……难道相关群体已经大到一半人口了？！”

“不是这么直接计算的，首先曝光各种黑暗面，当地政府肯定是不高兴的。会通过舆论压制、否定、反驳等；这便会形成两种对立的说法。有的人会相信记者的曝光，也有的人会相信相关部门的公告。现代人很多缺乏独立思考，也没有时间和兴趣去追根问底，往往就片面的看待问题，会相信哪一个，一般就先入为主，先看到哪个相信哪个。

深层次一点，除了漠不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之外，会关注新闻的人也可以分成两大阵营。一个是痛恨社会的黑暗面，期待通过媒体曝光引起政府的重视，逐步纠正过来，让社会进步。另外一方是痛恨曝光社会黑暗面，他们觉得曝光黑暗面的媒体都是别有用心的，都是西方走狗、是汉奸。”

听到这里，江枫已经明悟了。“我懂了，就是网上常常对立的愤青，一个骂对方是五毛、一个骂对方是五美分！有些人是真的愿意生活在新闻联播里面啊！可光报道国家强大、领导英明的媒体，有人民、央视、新华等几大巨头，各省市的第一大报也都是党报、广电也是党组领导，这怎么几十上百的媒体吧，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有几个揭露黑暗的媒体呢？”

苏薇儿苦笑道：“这些人也不会真的是拿工资的五毛、五美分，其实双方都是很爱国的人群，要不然就不会关心了。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一个是爱之深责之切，希望通过不断挖掘病灶、治疗，一直到根治病根；一个则是讳疾忌医，家丑不可外扬，觉得稳定大于一切，问题不曝光就不是问题，会慢慢消化……”

江枫沉吟了一会儿，叹道：“有位名人说得好，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人们需要的其实不是真相，而是需要自己想要的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真相，哪怕铁证如山也会觉得全是作伪。”

苏薇儿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所以，我没有想要成为干部领导，也没有想要成为新闻主播，就做好我的民生记者吧。以后可能还是会走上调查揭露黑暗的道路，那不管哪个领导不喜欢我，都无所谓了。”

这话题有点沉重，让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意思。过了一会儿，苏薇儿笑了起来：“差不多了，领导都走了。我们也不想着还要吃什么，也没有什么想要聊下去的，也走吧？”

“随你咯！我是陪你。”江枫点头。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韦秉中竟又再次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这第三次的贸然过来打扰，让江枫和苏薇儿都有点汗了。

“韦主任，还有什么事吗？”

韦秉中没有理会苏薇儿的询问，而是有点激动的抓住了江枫的手：“小江啊！你真的太神了！果真如此！”

“领导答应你的申请了？”江枫笑问。

韦秉中点头说道：“刚刚通知我，让我另外准备一份，把预算调整到7000万，应该就能过了。”

苏薇儿有点惊讶，随即笑着恭喜：“那真的要恭喜韦主任了！”

韦秉中激动已经减缓了，有点无奈的说：“我们都清楚，功劳来自小江。问题是……”

“同意加多了2000万预算，同样也加大了要求，要你确保下个季度的广告投放额能增长两个亿。”江枫替他说了出来。

“这你也算到了？”韦秉中又有点激动：“江老弟啊！你帮了我的忙，可也是给我出难题了。我怎么能确保两个亿的增长啊，到时候不仅仅领导那里无法交待，连广告部一起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