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晚，前两天已经立春，且岚河还是活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凌汛的现象。前两天电视还曝出有人在岚河上滑冰，因冰层太薄落水的消息。那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全身浮肿得已经忍不住本来面目。

火光照亮一方天空，把前方的岚河照的一清二楚。

顾晓晓跌跌撞撞往前跑，胸口的伤口带走大部分力气，始终追不上白薇。然后，他眼睁睁看着白薇扑进岚河的冰层，冰层裂开，白薇被蔓延而上的水淹没。

“白薇……”

轻轻的呢喃被哄哄的爆炸声吞没。

顾晓晓跪在地上，觉得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们落到这地步，是老天对轻视生命的报应吗？

中央主控室，韩祈和技术员听到剧烈的爆炸声，空气都受到强烈的扭曲，两人被掀起，撞到墙上，跌落……

又一轮气波冲过来，两人匍匐在地，躲在墙角。等动静过去，只感觉空气中都带着几分灼热。

韩祈急忙联系地面控制台，信号中断。头顶簌簌落下泥土，技术员大喊，“地面塌陷了。”

韩祈眼睛一亮，扑倒技术员身上，“快离开。”

技术员掐住韩祈胳膊，“运气好的话，我们能出去了。”

韩祈立刻明白技术员的意思，轻轻笑了一下，“运气好……我是韩祈，请问阁下大名。”

技术员劫后余生，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王晗，日含的晗。很高兴认识你。”

顶层的土越落越快，两人躲在主控器下面，只听得轰隆一声，天花板彻底崩塌下陷，连他们脚下踩得土地都扭曲变形，随着塔落的地表下陷。

他们出发前，曾经仔细研究过附近的地形。北郊现处于一片荒废之中。方圆百里除了高速公路外毫无人烟，但北郊往南的方向，便是岚河北岸。岚河的南岸，就是岚峰小区。虽然从岚峰小区到北郊需要经过高速收费站，开车路程要将近二十分钟，但北郊这处医院在建设时，就设计了联通地下河的管道。

他们队员中有房屋构建的设计师，见此情况发表自己的看法：难道是因为医院废水直接排放到岚河中，造成环境污染，才强行要求医院搬迁？

韩祈无法认同这个观点。

设计师是外国人，想法还是很单纯的。

这家医院在二十年前就荒废了。那时候大家都在搞生产，谁在乎环境保护？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能主导市正工作计划，还能在接近市中心的位置搞出这么一处基地，可想背后之人的实力。

这么一件题外事，成为他们逃出生天的希望。

一阵灰尘从底下飘起，镶嵌在墙壁中的主控器摇摇欲坠，头顶露出一片大坑，从中票落下零碎的雨雪。

韩祈全身贴着墙壁，“你接着我的力气上去。赶紧去找援兵。”

王晗拒绝，“你身手比我好，你出去找救兵的概率更大。即便我被埋在土里，也能坚持到你再回来。”

两人僵持不下，韩祈衣领处的耳麦发出声响。

“听到请回话。”

很快，地面控制台派来救援人员，垂下绳索把两人拉上去。两人裹着毛毯，在急救车后箱喝热水。基地那边的测探人员汇报这次行动的消息，“地下基地主控室的数据已经传到我们的电脑上，现在正在破译。”

“此次一共十三人，受伤三人，无死亡人数。”

“半个小时前，检测到南边出现一辆银色奥迪，还没靠近这边，又飞速原路返回。根据卫星信息看，银色奥迪朝岚峰小区北边行驶。”

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人会来这边？

韩祈当即要求调出卫星监控信息。

电脑视频中，韩祈看到了一幕跳水的默片……韩祈问：“这附近的视频能调出吗？”

探测人员如实禀告，“因特别行动小组要捣毁地下基地，我们以基地为核心，周围数千米的地方都施行监控，我们只能探测出这位跳水的位置，其余消息不知。”

韩祈毫不犹豫地命令，“先派人过去，赶紧救人。遇到那个男的，一并带回来。”

次日，雨雪停歇。

对于大多人而言，只是北郊山地发生有感地震，市中心的房屋微微震动，对居民生活并无太大影响。

七点钟后，马上上陆陆续续迎来走过上班族、学生族。

潮湿的地面踏过一个又一个脚印，无人暂停，无人留恋。

八点钟后，市局官网公开围脖，昨夜打黑活动获得圆满成功，接下来彻底清查北城市各大娱乐场所，取缔多家不正规酒吧的营业执照……

下午，又开始飘下雨雪。

蒋捷从别墅出来，沿着修好的柏油路往后面的建筑楼层走，刘叔胳膊上打着披巾，劝道：“蒋总，天气冷。”

蒋捷脸色不正常得白，黑白相间的头发披下，闻言脚步一顿，抓住刘叔的手腕，“昨晚，到底怎么什么情况？”

刘叔借此给她围上披巾，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地面湿冷，刘叔瞟了眼蒋捷脚上的拖鞋，咬咬牙，二话不说横抱起她。

蒋捷正为昨晚的事忧心，一时不顾不上计较刘叔莽撞的举动，连连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隐瞒我。”

刘叔一个人的脚步快了很多，一边走，一边解释，“昨晚耗子去地下基地了。顾晓晓一早安排自毁装置，估计是存了要让耗子吃力不讨好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何，小薇那边出了事。”

“王坤说，顾晓晓本来是要去地下基地亲自监察的，但不知为何突然返回。房间中的事情他不清楚……后来基地暗示爆炸，他还没见到顾晓晓的人，就在楼上楼下找了一通，又沿着后门通道外面的路找了半个小时。”

“他在岚河边上找到顾晓晓。顾晓晓胸口插着自己的匕首，那时候已经昏死过去。”

“王坤在岚河边上，发现一只女士拖鞋，我看着像是小薇的。”

“后来，耗子不知发什么疯，出动警力破冰，打捞。估计是得了消息，抢先一步找到人。”

“现在的情况是，顾晓晓昏迷不醒，小薇失踪，地下基地的损失无法估算。”

蒋捷靠在刘叔怀里，闭着眼，一言不发。

从他们居住的别墅，到顾晓晓所在的别墅，步行要走两个小时。刘叔直接走到附近的车库，在门口放下蒋捷，把车开出来，下车，给蒋捷拉开车门……

蒋捷冷冷看着他。

刘叔后背挺直。

两人僵持了片刻，蒋捷走到车门边，上车前，甩了刘叔一巴掌。

刘叔生受，面色丝毫不变。替蒋捷关上车门，才绕回驾驶室，狠狠踩下油门，朝北边进发。

顾晓晓躺在卧室中，周围白大褂来来往往。

蒋捷和刘叔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去附近书房。

书房的电脑自动待机。蒋捷靠着书桌边，手指敲打桌面，然后碰了碰鼠标，电脑屏幕便显示出昨夜白薇看过的视频。

蒋捷挑眉，点击播放。

刘叔寸步不离跟在蒋捷身后。此时吸引他目光的不是血淋淋的视频，而是门口地摊上深色的痕迹。

半夜，书房，顾晓晓胸口的上，他自己的匕首——刘叔猜测，顾晓晓受伤是因为两人争执，白薇下的手。

但最后白薇怎么就给逼的跳水了？

刘叔不会莽撞地猜测告诉蒋捷，心中打了个问号，规矩地守在蒋捷身后。

蒋捷把视频从头到尾看完，又点开两个，同时快进播放。

视频无声，只是单纯的切尸，吸血，再缝合。

视频中那张脸都是血，除了隐约能看到熟悉的轮廓，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孩子。

蒋捷抿嘴，嘴角便浮现出一丝笑意。刘叔之前向她汇报，顾晓晓的手段过激，她还真没想到是这种风格的。

挑眉，质问，“你早知道，但却不告诉我实情？”

刘叔低头，腰微微弯曲，露出一分卑微示弱。

蒋捷嘴角笑意加深，眼睛眯起，“所以，你们就联手对付我们母女？”

刘叔大惊，“不是这样的。”他坐尽坏事都不会对她不利。这话当真是诛心之言。

蒋捷挥起手掌，刘叔巴巴看着她，蒋捷撇嘴冷笑，手掌轻轻落在他脸上……两个人就此靠的很近，蒋捷盯着他眼睛，“刘泉，如果我今日站在白薇这个位置，你是不是也会做顾晓晓那样的事？那我的结局，是不是同那孩子一样，只能跳水自尽了？”

刘叔吞唾沫，喉结滚动，想解释，却无从开口。蒋捷说的很对。当初她和姓白那个小子的婚姻，就是他一手破坏的。最后，蒋捷亲手宰了他。就在这个地方。

刘叔从后腰掏出枪，塞到蒋捷手中，握着她的手，对准自己的胸口。

“既然你认定你会落得小薇的结局，就像小薇一样，在这个位置，打死我。我绝不反抗。”

蒋捷瞪大眼，手微微颤抖。她只是要一个答案，并不是真的想出人命。刘泉陪她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

门外，白大褂兴高采烈惊呼，“人醒了。”(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