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中原大地对于师徒关系就十分的重视。
儒家祭祀天地君亲师,师虽排于末位,却也代表着天地国家的集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文人如此,武者亦然。老师的任务从来都不仅仅是传授知识与武艺。思想道德教育也同样重要。
文人三言两语,可搅动风云,武者十步之内,便人尽敌国。若人人皆肆意妄为,这世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尤其是没有得到师父教导的年轻武者,在实力突飞猛进,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力量的那一刻,很容易就会被山顶的风景迷乱了本心。
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荣誉,来自周围其他人的吹捧,以及像路边野花般任君采撷,唾手可得的种种资源……这种种的一切都如同魔鬼的低语,引诱着众多少侠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深渊。
几乎每次的武道大会,都免不了会出现一些心魔入体,迷失自我的武者。
一些癔症比较严重的,多半就会被其他爱多管闲事的侠客揭穿真面目,变成别人胸前闪闪发亮的荣誉勋章。若有欲负隅顽抗的,那就又是一场小小的武林盛宴了。
还是那句话,“对付这等邪魔外道,不用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啊!”
每当喊出这句口号,各派大侠胸前的勋章都会变得比往常更加闪亮。
至于跳得更加欢脱的,那就是朝廷接管一切的时候了。江湖事,江湖了,是道上默认的规矩不假。但法律,却是刻在铁一样的石碑上的。
从前疏于管理,那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但自从杜并被武皇招进了不良,做了神都警局的副局长,便有很多江湖武者因崇其孝义而选择加入组织。到现在,小杜已经转正成了不良的一把手,公安部反恐专员,乃是真正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手下大把武林好手排列成行,对江湖上的闹事者管束得也愈发严格了起来。
像司马岳这种规格的事件,放在从前,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江湖武者,风流快意,不过寻常。懂事的江湖人一般都不会选择去坏人好事,朝廷也懒得管这鸡毛蒜皮的商业纠纷。
若是有管这种闲事的家伙,那一定是因为与其在粉头的争夺上起了冲突。
哪怕是站在青楼的角度,其实大部分时候也只是想要卖个更好的价格而已。
司马岳一个领域强者,又不是白痴,做事其实还是有分寸的。然而他却没有考虑到,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而且还变化得这么快。
洛阳本地的武者群体在接受了武皇陛下为期一个月的“十为,十不为”专项思想教育的狂轰滥炸后,其形态意识早已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玩游戏不充钱这种行为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氪金,大周的军费从哪里来?
而不良内部的武者们也逐渐体会到了狐假虎威的快感,真正全身心投入进了工作,快乐的当起了城管。
他们一边高喊着:我们,即是秩序的化身!一边向一切违法乱纪者降下天罚,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初也曾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所以,像司马岳这等落后于时代潮流的武者,会被这头一波的大浪一招拍在沙滩上也是理所应当。
按照常理,在神都举办的武道大会上出现了这等丑闻,武委会多少也应该作出一些反应,以挽回舆论走向才是。然而事实却是,朝廷方面却始终对此无动于衷,就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关于是否要对武道大会参赛者增加道德评审的环节,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武皇陛下当然也不是没有耳闻,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工夫去管这些事情了。
她之所以要把武道大会的时间提前到四月,可不光是为了从武者中选拔可用的军事人才。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寄希望于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江湖武者。
在江湖上,能单挑十个精锐士兵的便已是不错的好手;能打一百个的便几乎可以肯定是先天强者;能从一千士兵的包围之中逃得性命的,那就已经是传奇一般的人物了。至于万人敌?就连心心念念想着永葆青春的陛下也知道那根本不科学嘛!
而她接下来的这批二十万征北大军虽然水分不小,但也不是区区几个武者就能带来质变的,除非天下前十都任劳任怨的到军中去做大头兵……比起几个打手,如何解决后续的军费问题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现在军费已经提前到账,她对此事的关心也就没了大半。甚至,她还巴不得那些在外面厮混的武者们的名声被彻底搞臭呢。
习得文武艺,自当售予帝王家,自己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要造反啊?
让武皇陛下对武道大会彻底失去了兴趣的事情就发生在前几天。
她在武道大会开始后才低调的遣往河北的右金吾卫大将军武懿宗、右豹韬卫将军何迦密率军才没到几天,便又传来了战败的消息。
她这刚向人民展示了自己身为天子的歌喉,才高兴了没两天,就又被手底下的一群酒囊饭袋砸下当头一棒,武皇陛下气得就连麻辣小龙虾都吃不下去了。
小金说的对,这东西吃多了还是上火啊!
前线再败的消息,在满朝文武心照不宣的控制下,并未被大肆宣扬,毕竟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武皇在定鼎大典上铿锵有力的发言可还历历在耳,河北的蠢货觉得天高皇帝远,浪得飞起,他们可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王示最近一门心思扑在武道大会上,对此毫不知情,金四月虽然对前线的战事十分清楚,却也没兴趣拿出来跟别人说起。
直到有一天,客栈里来了一位稀客。
“呦,这不是我大孙女吗?打火还是住店?难道是来给舅爷问安的?”
临时代青袅的班,坐在柜台里跟洛天一大眼瞪小眼的王示余光瞥见萧瑶,心中有些奇怪。
萧家虽说主要在南方发展,但在这神都城中,倒也颇有些产业,在城内城外也都有几处给自家人住的府邸,按说用不着来这里才对。
对这个破了自己两大底牌,毫无绅士精神的远房长辈,萧瑶根本懒得多说一句话,丢下一封信就走了,看起来倒像是个来送离婚协议书的怨妇。
“干嘛这样看我?就算你是武林前辈,也不能如此质疑我的高风峻节!”王示翻了个白眼,打开信封。
上面写着七个字符。四个汉字,三个符号。
“弟弟救我!!!”
这句话,让王示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日子。每次王杉这么说的时候,他都被坑得很惨。
“呵呵……”王示将那信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