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现世中陪伴主人的梦兽?梦兽居然可以来到现世?这还是第一次见。
烠转念一想,原本有主的梦兽就极其罕见,也许只是自己孤陋寡闻。
“尔后?”
‘哼,我跟踪了他,一不小心被他发现,他在我头上安了块石头,搞得我头疼……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幻化成人形站在我的主人面前,居然还是个女人!’梦兽沮丧地叹了口气,‘大多数时候我都被困住无法动弹,只有几次,我感觉自己正对主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完全无法控制。’
“所述为何?”
‘……为什么他不在意我……之类的蠢话。’
听上去梦兽怄得肠子都要打结了,烠倒是灵机一动。
“汝可曾对主人说过希望获得重视,亦或者有过近似念头?”
‘……要说完全没有是不可能的,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最久,他总是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很多事不想干却都听话地去做,做完了再纠结,到底图什么啊……”
蜥蜴打开话匣子各种嘀咕,烠听得笑了出来。
“总之我看着就来气,还不如跟我搞好关系,我还能帮他抢个地盘什么的。’
“梦兽理应不晓得人类情感。”
‘……我看了不少肥皂剧。’
“肥皂剧?”
‘人类拍的情感电视剧。’
气氛一度微妙。
‘干嘛!你以为能到现世的梦兽每天过得很充实很热闹吗!很多时候都没事儿干好吧!我总得找东西打发打发时间!’
看上去这梦兽的冷静只是暂时的,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
烠的食指指骨抵住下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黑紫色的石头也许有放大负面情绪的力量,积压在心中的不满很容易被引发,继而被夺去意识,成为傀儡,具体因为什么,或许并不重要。
要与之抗衡必须付出相当的精神力,这样算来,来来回回消耗自身,等夺回主权时距离死亡恐怕也不远了,而且梦兽本身没有细腻的情感可言,仅仅是容易被走近的人类所影响,就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需要面对的敌人比他想象得棘手得多。
眼前这只蜥蜴的生命力还算旺盛,只是过度虚弱。
梦兽忽然发出嘶嘶叫声,荆棘不安分地扭动。
不太妙。
保持理智是他最后的不妥协,关于石头的情报应该不会获取更多了。
它很强,比烠见到过的多数梦兽都要强大,可再怎么强的梦兽也经不起无止境的消耗。祸徒为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哪怕将自己置于悬崖之上,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就能豁出全部,梦兽做不到,它的主人也做不到。
正是因为惜命,人也好,其他物种也好,才得以生命流动的形式活下去。
豪赌是祸徒的风格,烠曾经遇上过好几个祸徒,经验来看,现在最该担心的是隗息。
烠问道:“最后一问,汝可否描绘那位祸徒的容貌?”
‘……黑色头发,皮肤很白,又瘦又高的男人。’
“确定他是祸徒?”
‘你以为我有这个机会?’它没好气地说,‘他能像你这么蠢?乖乖给自己拉道口子……唔啊!!——’
荆棘之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强烈的气流将烠冲后退好几步,那原本还小小的一团在刺眼的光下逐渐变大。
烠了然地抽出锁链,等那怪兽睁开目光尖锐的眼注意到他时,迅速朝外跑去。
他大致猜到隗安宁和隗息的下落了,以及那个神秘人的踪影。
现在要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似乎在暗示着他刚从一场危险的战斗中逃离。
眼前风景正在试图让他明白身处的并不是最真实的次元。
隗息活动僵硬的手指,在布满砂砾的地面上抚摸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足以支撑手肘的力点。
四周被浓厚的烟雾充斥,并不呛人。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他身处自己的梦兽制造出的独立空间。
看了眼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腿,他伸出双手摸索四周,手触及之处尽是虚无。
接着他利索地站起,一高一低地往前迈步。
正如旁人所疑惑的那样,隗息的腿早就好了。
当指尖擦过一处粗糙的表面,隗息赶紧走到那处,这应该是门的位置,只是被树枝牢牢包裹住。
“……啧,蜥珑!”
他不停叫着梦兽的名字。
“蜥珑!听得见我说话吗!!”
‘……阿息。’
隗息松了口气,虽然听起来不清晰,起码能联络得上。
“你总算听见我的声音了,还好吗?”
‘不太……好……’
“我昏迷了多久?”
‘久到……我快睁不开眼……’
“这么严重。”他锁紧眉头,“我现在在哪儿?”
‘学校……’
隗息忍不住撇开脸,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地方:“啧,真的假的。”
‘对了,有人进来了……’
“是谁?上次那个矮子?”
‘还有隗安宁……’
“姐?!”隗息倒抽一口气,“她怎么会跟来!”
‘她的气息……与你的混在一起……’
她拿走了自己放在床头柜的项链,隗息不知该是糟心还是庆幸。
留下那串项链只身进入梦境,本意是当她拿到项链时,自己残存在上面的意念可以保护她,可并不代表让她涉足这趟危险中。
“她和那个矮子一起来的?”
‘嗯……’
隗息心乱了,不知道那矮子是不是祸徒,如果是的话就太糟糕了。他抓着头发强忍着要发泄的念头,咬紧下唇,现在贸然行动,吃不准他会不会对隗安宁不利,没别的办法,必须尽快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我知道了,蜥珑,你先让我出去!”
‘不行……’
“为什么?”
‘我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做不到加护……只能这么做……’
隗息顿了顿,说:“我不需要你的加护,先放我出去!”
‘不……行……祸徒在找你,你会被找到……你会死……’
“管不了搞事的那个了!”他大吼,“如果不能确定姐姐身边的家伙是不是祸徒,我们全都得死!”
蜥珑沉默。
他驯养的梦兽被祸徒动了手脚,时而清醒时而混乱,他自己潜入梦中试图找到罪魁祸首却反遭暗算,终于陷入被梦兽藏匿在精神世界中躲藏的卑微境地。
更糟糕的是始作俑者是谁都不知道。
这里并不是永久安全的场所,蜥珑保持清醒时能清楚记得他在这,当它丧失理智时会成为陷入狂暴的野兽,随着恶念行动,忘却其他一切,等他虚弱得无力反抗,这个空间就会崩坏,到时候他同样会暴露在祸徒面前,抽干身上每一滴血。
把他关在这里,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下手的家伙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同时极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踪迹,往糟糕的方向考虑,可能已经在他身边潜伏很久。
隗息回忆在医院认识的每一个人,没有任何让他觉得可疑的地方,而且蜥珑为了寻找可疑的人已经把医院跑了个遍,到处都有它的气味,反而添了乱。
他烦躁得只想叹气。
失去主人的庇护,对处于不稳定环境下的梦兽而言极其危险,不用猜都知道,那只笨蛋蜥蜴把外面的梦境搞成什么样子。
身为隗家的人出现这种失误,实在太丢脸了。
——隗息,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耳边飘过一声惘若隔世的沧桑话语,隗息眼中的光芒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