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使她醒来的是伴随湿冷的空气。
隗安宁只觉得冷,脚边传来的潮湿空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这才发现窗户开着。她回过神来,自己正坐在地板上,身边是不吭声的烠。
“我怎么了?”
烠没有回答。
正准备爬起来,门铃突然响起,两人看着门,谁都没有率先行动的意思。
规律的铃声锲而不舍地催促他们。
“这种时候谁会来我家?”隗安宁撑着茶几站起来。
“由吾……”
“没关系,我来吧。”
烠没有执着于此,抿着双唇不说话。
走向玄关的几秒钟里,隗安宁的内心在疯狂尖叫——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反过来说,倒要感谢突然上门的人打破僵局。
隗安宁刚开条门缝,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门板大力往外拉,把刚走出虚弱状态的隗安宁吓得差点跳起来。
“妈呀!”
她赶紧抓住门把手就往回拽,门外的人力道更胜一筹,硬生生把门拉开更大空间。
“姐!别关门,是我!”
“……隗息?”
隗安宁平复了下心情,看着有些狼狈的隗息走进玄关,刚想抱怨,只见一条半透明的血水从他的手臂外侧流下。
本该在烠家的蜥珑正蹲在隗息头顶,它看上去倒是干干净净,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你……”
隗安宁的嘴张到最大。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小伤。”
‘是手臂割伤。’蜥珑补充。
“割、割伤?”
她赶紧把隗息拉进玄关,探头在门外左右看看,关上大门。
“你有仇家?”
“有……吧。”
听听这不确定的口气。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人家寻仇来了?”
“那些家伙应该不会这么蠢,今天这事儿只能用倒霉来形容……”隗息捋了捋湿透的头发,看到双手插在袖子里的烠云淡风轻地看着他,顿时拉下脸,“你怎么还在这里?”
“诸位夜安。”
“哦,土味使者。”蜥珑跟烠熟稔地打招呼。
“灯鹿与灿鲤相处得可还愉快?”
“两个小家伙挺有意思,跟它们打发时间,我连看电视剧都省了。”
“谬赞。”
被晾在一边的隗息实名不高兴:“你们还聊上了?我说你,是来这里吃晚饭的吧?吃完赶紧走。”
看着气氛徒然微妙的隗安宁更不高兴:“你们别堵在门口,有话进去说。”
将浴巾丢在弟弟脑袋上粗暴地揉搓两下,把他推进客厅按在自己刚才的座位上,隗安宁强硬的举动触及到他的伤口,隗息痛得龇牙,抬手挥掉眼前的熏香烟。
“点的这什么玩意儿。”蜥珑仰着脖子。
“熏香,海娜送的。”
“哦~~~”
烠从玻璃柜里拿出药箱交给隗安宁,被高个少年瞪了一眼。
“你在这里待着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不该回窝吗?”
“方才与汝姐谈论些事。”
“讨论完了没?讨论完可以走了。”
“隗——息?”
隗安宁双手按住隗息的脸往自己面前一扭,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隗息立刻乖乖闭嘴——这招由隗息妈妈言传身教,但凡隗息不听话时她就会这么干,无论他有多暴躁都会安静下来。
他在某些地方意外地容易害羞。
“你不给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你下午跟栀子外出,晚上带着伤回家,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梦?”
隗息撇撇嘴。
“把袖子撩起来,快点。”
“没什么大不了……”
“快点!”
随着姐姐音量拔高,他慢吞吞地卷起袖口——格外显眼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皮肤已经泛白浮肿,细细的血还在往外渗,干净利落的切口甚至能让人看到皮肤下浅粉红色的组织。
再深一点怕不是要见到骨头。
她不忍心地扭开脸,这种伤口还是第一次这么正面直视。
“给我。”
隗息从姐姐的手中抓过碘酒,单手拧开瓶盖,直接往伤口上倒,简单粗暴。
“你还真不怕痛啊。”隗安宁赶紧抢回来,用干净的酒精棉花替他擦去过多的碘酒,隗息白着脸,一言不发。
冲这处理态度,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带伤。
他每次都采取这么没水准的方式处理。
烠凑近观察他的伤口,隗息不乐意地往旁挪了挪。
“没什么好看的。”
“赶紧给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打了?”
“不认识。”隗息和蜥珑异口同声。
隗安宁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这一主一仆。
“不认识的人对你动刀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发生。”
“但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练了那么些年,一般人根本打不过你。”隗安宁撕开贴布上的塑料纸,把带药的那面贴住伤口。“你是不是得罪栀子了?”
“什么栀子?”
“和你见面的那个。”
“哪个?”
隗安宁奇怪地说:“还有哪个,就是那个看起来家世很好的漂亮女孩。”
“姐,你在后面跟踪我?”隗息的口气听不出情绪起伏。
“别打岔。”她有些心虚地拍拍他的手臂,“快给我从实招来!”
“那女的不是罗栀子。”
“栀子姓罗啊。”
“你不知道?”
“叔叔没对我说过。”
隗息无语。
这边姐弟俩交流情报,那边的烠眼睛亮了亮。
隗安宁突然发现话中的异样:“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罗栀子?你不是没见过她么?”
隗息冲她投去个无语眼神:“有照片。”
“我要看。”
“你确定?”
“快给我看。”
隗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送到隗安宁的面前。
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隗安宁大脑卡壳。
烠好奇地看去,只见手机屏幕上的女孩穿着白色长袖衬衫对着镜头吐舌头,比了个非常糟糕的手势,她染着凌乱的粉色头发,耳廓上一排金属耳钉,深粉色的唇膏,极重的黑色眼影,外加右颈处有着大片复杂的纹身延伸至领口下。
天上应景地传来一声高亢的雷鸣,沉重的夜空被耀眼的白光劈开。
和今天赴约的小姐相差十万八千里。
隗安宁不停揉眼睛,烠凑得很近,不断盯着她的掌心看。
“……我是不是看错了?”
“没看错。”
“真是……有个性的打扮。”她老半天挤出这么一句,“那今天……今天赴约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的女仆。”
“女仆???”
非但不是大小姐,还是个仆人?这是什么操作。
再一次震碎三观,一个女仆有着富家小姐的高贵气质,身为主人的罗栀子反而看起来像个没能得到拯救的失足少女。不是这个世界出bug就是她又没睡醒。
而且居然还有自己的专属女仆,她家也太有钱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
“罗栀子是‘妘’家后人罢。”烠平稳的声线吹散逐渐混乱的氛围,“左女又云,不出意外,这罗家乃昔日妘家后裔。”
“妘家?”
‘哦?~土味使者连这都知道。’蜥珑赞许地说。
“白日见那女子衣上花纹,猜测一二,且画上这名女子,掌心有咒术图腾。”
隗安宁赶紧抓过手机横看竖看,那没有完全展露在镜头前的手掌中央漏出部分纹身图案。
只是从这个就能判断出来啊。
按压手臂周围的隗息不太友好地说:“是啊,她的确是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