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绣绕过屏风后就一改方才悠闲的姿态,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响动。
听到陶虹的咒骂,冷笑一声。
平时手脚不干净就算了,现在还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要不是这次月儿出事,她还一直把陶虹当做除了有点小偷小摸,被青妈妈逼来压她气焰外,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的小丫头了。
昨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翻墙去给陶月送药。
她骂都舍不得骂一声的月儿,一个人趴在黑灯瞎火又脏乱不堪的柴房里,咬着衣袖低低地呜咽。
被板子打的伤都没处理一下,就被丢到后院逼着洗了一大盆衣服。身上还是那身血衣,屁股被打裂了,伤口结痂,把肉和衣裳粘在一起。手因为洗了太久衣服而泡得发白,脸皱成一团,额上汗水把凌乱的发丝粘在上面,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
唐知绣颤着手将早已准备好的伤药、温水摆好,凭借着月亮的一点点微光,小心翼翼剪开粘连着皮肉的衣裳,“我不是让陶虹去送水么,你去凑什么热闹!”埋怨着,红了眼眶。
“别……哭……”陶月想要翻身给她抹泪,扯到伤口,反而自己疼得眼泪啪啪往下砸。
“还不是……陶虹,陶虹竟然说……说那个新来的黄毛丫头,比你好看……我就想去看看…我们绣儿姐,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就能比的吗?”
“呵,”唐知绣无奈苦笑,“是啊,谁能有我好看?”随后敏锐地问:“陶虹给你的水?”
伤口抹了药,清清凉凉,陶月清醒了很多,知道她想问什么,脸色凝重,“不是,我自己去打的,不……”
“路上有谁接近过你?”唐知绣心急地继续问。
陶月喘口气,“水是我自己打的,但是盆和帕子是陶虹给我的。路上遇到青妈妈、唐知眉那一群人正讨论着要去看那黄毛丫头。粉纱见我端着水,过来聊了几句。”
“好了,你别操心太多,”唐知绣在黑暗中笨手笨脚给陶月包扎了伤口,又扶起来换了身干净衣裳,将周围的柴草清理干净,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我明天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先将就一晚。”
“嗯,其实住这儿也没关系,又不是没住过。绣儿姐别去找老妖婆了。唉……你越在乎我,她越会折磨我的。”陶月知道,绣儿姐有多高傲,做错事都不见得会道歉,何况没有错。再去找青妈妈,就相当于认罪。
“但是她爱钱。”一句‘又不是没住过’,让唐知绣更坚定了要将她带出去的念头。
陶月马上反驳,“不行,她那个吸血鬼再多钱也是肉包子打狗……”
“好了!你睡你的!”唐知绣强硬地终止话题。
“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好。”
听到回答,陶月安静下来,闭上眼睛。秋蝉撕心裂肺的鸣叫也随着谈话的结束合心地停了。唐知绣随手挥开嗡嗡嗡在脸边打转的蚊子,打量这幽暗脏乱的柴房,心中酸涩。
十年前,唐府一朝没落,她进了这万花楼,从人人敬畏讨好的高门千金变成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贪官之女、青楼戏子。
当时陶月也才六岁。她一个刚买进府半年的丫鬟,唐府抄不抄家于她是没太大影响的,最多不过是被转卖别处继续当她的小奴婢罢了。
可是,就当了她三个月的贴身丫鬟,她就死活要跟着她。跟着她进青楼,跟着她遭白眼,跟着她受骂挨打、受冻挨饿,跟着她与青妈妈对抗,跟着她当她的背锅侠……
好日子没过几天,却老是这样灾那样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