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从京都到河间国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5      字数:3300

九月份,出于战略上的考量,皇上把忠实、敦厚、廉洁的中郎将卫绾拜为河间王刘德的太傅。

在未央宫宣室殿,皇上坐在御座,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卫绾,像欣赏一件玉品一样,看得那样认真,几乎到了细细挑剔的地步,久久不肯挪开。卫绾跪在软垫上,双眼勇敢地迎着皇上投来的目光,气色安详,面带笑容。

“卫卿,你知道朕为何召见你吗?”正当他们用眼睛进行交流的时候,皇上语气平静地问卫绾。

“臣当然不知,但臣在宦海沉浮几十年,认准一点,只要陛下召唤臣,臣一定尽自己最大努力,把陛下交办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让陛下满意。”卫绾的话像一股涓涓细流,汩汩流淌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给皇上一种美一种爽的感受。

皇上果然被卫绾异常忠诚的话所打动,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闪着明亮的光泽,愉悦地说:“先帝果然好眼力,临终前把德才兼备的卫卿推荐给朕,让朕好生待卿,卿真乃股肱之臣啊。”

卫绾把头一叩到底,谦虚地说:“承蒙先帝垂爱,承蒙陛下夸奖,臣不胜羞愧之至。”

“卫卿,朕把你找来,想给你一个新的任命。”

“只要有利于朝廷,只要有利于国家,只要有利于百姓,臣卫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随时听从陛下的召唤。”

皇上笑了笑说:“卫卿言重,朕给你的新任命,目前既不需要赴汤蹈火,也不需要生呀死呀。河间国北连幽燕,东瞰齐鲁,西接邯郸,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必须委派忠臣看守,朕方才放心。”

“陛下想让臣到河间国。”

“对。”说了这个犹如千钧的字,皇上逐渐敛起脸上的笑容,深沉地说:“朕经过反复思虑,觉得卫卿忠悫可嘉,确实是河间王刘德太傅的最佳人选。”

一提起河间王刘德,卫绾赞不绝口:“河间王刘德是栗妃娘娘的二儿子,据大臣们反映,河间王刘德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敬爱下,明智深察,惠于鳏寡,可谓大雅,卓尔不群。”

“朕的这个儿子一向尊礼好儒,对儒学情有独钟,整日修学好古,收集整理古典文献,崤山以东的儒生大多喜欢与他交游。朕以为他当一个学者是佼佼者,当一个诸侯王稍微有些欠缺,故而朕委派卫卿去辅佐他,以君之长,补其之短啊。”谈到河间王刘德,皇上赞成中有责备,责备中有赞成,但总体上讲,赞成比责备更多。

“河间国有这样一位贤王,臣得其所矣,臣一定尽心尽力辅佐河间王,让河间国成为皇上最放心的诸侯国。”卫绾欣然领命。

看卫绾既不讲价钱,也不挑肥拣瘦,皇上心中释然,笑容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脸上,高兴地说:“有卫卿这句话,朕可以高枕无忧矣。”

“陛下还有何要吩咐?”

皇上站起来,走至卫绾的近前,用一只厚墩墩的手抚在他的项背,叮嘱说:“方今天下大势,朝廷正在竭力削藩,固本强基,必然引起诸侯不满。前些日子,赵国的常山郡被削掉,胶西国的六个县被削掉,赵王刘遂和胶西王刘卬耿耿于怀,常怀谋反之心。”

卫绾抬起头,看着皇上一张英俊而又凝重的脸,试探着问:“陛下的意思是让河间国监督和制约赵王吗?”

“朕正是这个意思,卿上马统军,武能定国;下马治民,文能安邦,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皇上把手从卫绾的项背挪开,一双澄澈透明的眼睛射出两道炽热的充满期待的光芒。

从皇上热辣辣的目光里,卫绾读懂什么叫无比信任,什么叫畀予重任,什么叫君臣际遇。想到这些,他谦诚地说:“臣承蒙陛下夸奖,赧颜汗下。臣本一弄车之人,驽钝无能,幸赖先帝信任,忝置左右,常思忠君报国之道。”

“被削藩的诸侯群情汹汹,朕不得不防。”皇上从胸中长嘘一口气,脸上明显带着几丝忧虑之色。

“陛下这是高瞻远瞩,谋篇布局,未雨绸缪,防患未然。”卫绾对皇上的洞察力还是蛮佩服的,极口称颂。

“天下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皇上再次把一只厚墩墩的手抚在卫绾的项背,特意叮嘱一句:“卿心里有数即可,不要对他人而言。”

“诺。”卫绾隐隐感觉项背上的那只手充满一股无穷的力量,这股力量足以翻江倒海,扭转乾坤,一时间,全身沸腾的热血直往他的脑门奔涌,让他信心倍增,回答皇上干脆有力。

在皇上目送下,卫绾拿着河间王太傅的任命书,离开未央宫宣室殿,骑上马,奔家而来。

回到家里,他径直走进房间,也不与夫人卫氏、儿子卫信搭话,坐下来,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咚咚喝进肚里。

“皇上都给你说些什么?”夫人卫氏眼巴巴看着卫绾,想从他的脸上找到明确答案,但丈夫一张脸始终像上林苑的湖面一样平静,看不出任何答案。

稍停片刻,卫绾平静地对他们说:“皇上找我谈了,让我任河间王刘德的太傅,几天之内得赴任,你们赶快准备一下。”

“爹,你放着京官不当,到什么河间国去呢?你犯糊涂了?”儿子卫信一听要到河间国,一张瘦脸立即拉得长长的,满肚子不高兴,撅着一张嘴,不停地絮絮叨叨。

卫绾看一眼儿子卫信,只见他酷肖自己,高高的个头,瘦长的脸,不由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和颜悦色地说:“你难道不懂皇命难违的道理吗?再说了,一直在京城当官有什么好,死气沉沉,毫无起色,倒不如到一个遥远的诸侯国,换一换环境,呼吸一下当地的新鲜空气,聊慰岑怀。更何况皇上让我到河间国,又不是在朝廷受了气,受到排斥,而是出于战略考虑,对我委以重任,你们不要乱猜疑,要高高兴兴愉快服从才是,以配合朝廷的安排。”

夫人卫氏不甘心地问:“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皇上的话便是金科玉律,岂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卫绾似乎并不着急,满脸带笑对夫人说。

“既然如此,那还有何话可说?”夫人卫氏扭过头,对儿子说:“其实吧,无论是在京城当京官,还是在诸侯国当地方官,都在为朝廷效命。”

“娘,爹说的道理儿子懂,只是思想上扭不过弯来。”

“既然懂,那去收拾吧。”夫人卫氏爱怜地拉着儿子的手,轻声细语对他说。

“诺。”儿子卫信调皮地扮一个鬼脸,脆声答道。

看儿子不闹情绪,卫绾舒展眉宇,向母子俩做了一个保证:“请你们娘俩相信,几年之后,我卫绾一定还会返回京城,一定还会把你们带回京城。”

几天后,一家人来到河间国的都城,见到被人们称为“尊礼好儒”的河间王刘德。刘德是皇上和栗妃结合的产物,自然吸收两个人的共同优点,高个头,白净脸,温文尔雅,一副儒生模样。

卫绾走上前,给刘德行礼,谦恭地说:“奉朝廷之命,末将将在大王的麾下任职。末将虽然愚钝无能,但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将竭尽所能,辅佐大王,悉心治理好河间国。”

刘德是一个性格温柔的诸侯王,白净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满怀高兴地说:“孤听说过将军六把剑故事,知道将军是一个德行深厚的大忠臣,内心充满对将军的钦佩和推崇。听说将军来当孤的太傅,孤兴奋得几个夜晚睡不着觉,觉得父皇太英明了,给儿臣派来一员称心如意的良佐,孤天天盼,夜夜盼,日夜盼望将军的到来。今天早晨一起床,孤看到几只喜鹊在树上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报告将军来到的好消息。”

君臣二人性情相同,相见甚欢。河间王刘德出于对卫绾的崇拜,把丞相等几个重要的大臣召来,让卫绾与大家一一相识,彼此说了许多“幸会,幸会”之类的话。

临末了,刘德倡议说:“今天是卫将军到来的日子,孤特意在王宫备下酒宴,欢迎卫将军的到来。”

听说又要大吃二喝,卫绾深感不安地说:“末将感谢大王一片盛情厚意,至于酒宴,末将感到有些不妥。当前,朝廷厉行节约,严禁吃吃喝喝,迎来送往,末将不能顶风而上,请大王与各位同仁见谅。”

听了卫绾的一番推辞,刘德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展开,暗暗佩服卫绾的谨慎,爽朗地说:“卫将军真是品德高尚,严于律己,孤心甚慰,决定采纳卫将军的正确意见,但酒宴该举行的照常举行,只是在规格上进行大幅缩减。这样做一举两得,既尽了河间国的地主之谊,又遵照朝廷相关廉政规定。”

“如此甚好,卫将军不要再推辞。”丞相几个大臣一致赞成。

看众人盛情难却,卫绾觉得第一次相见把彼此关系搞僵,不利于以后共事,于是,他爽快地回答:“臣听大王的。”

在窗明几净的王宫,刘德破例为他所崇拜的卫绾举行欢迎酒宴,尽管酒宴的规格大幅缩减,但王臣们仍然共举酒爵,其乐融融。

在以后的日子里,卫绾鼎力辅佐河间王刘德,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把河间国治理得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