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这家亲情比海深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5      字数:3210

在司马门前,皇上领着三公九卿以及在京的所有列侯、大臣,为梁王刘武的到来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在天子的副车离司马门尚有三百公尺之处,梁王刘武断然向驭手喊道:“停车,孤要下车步行。”

驭手理解刘武的心情,喝住驷马,把天子副车稳稳当当停在路中间。刘武从车上走下来,快步向司马门走去。韩安国、张羽等随从纷纷下马,跟在他的身后续进。当他看到皇帝哥哥领着群臣以及各位在京的列侯正站在司马门前,欢迎他的到来,他的心脏跳动噗噗加快,脚下响起一阵“咚,咚,咚”的强而有力的声音。

皇上看刘武迎面走来,也加快脚步,向刘武走来,一边走,嘴里一边呼喊:“老三,你来了。”

“陛下,臣弟来了。”看到皇帝哥哥向自己走来,刘武的心情非常激动,浑身仿佛被点燃一样,热血贲张,神采飞扬。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一百公尺,五十公尺,十公尺,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互相端视对方一眼,然后热烈拥抱,同时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想死你了。”

这是心灵深处的呼喊,这是兄弟亲情的具体体现,兄弟俩紧紧拥抱,久久不肯松手。群臣们看到这动人的一幕,在京的列侯看到这动人的一幕,无不为之感叹,为之点赞。

“母后好吗?”刘武松开手,关切地问道。

“唉,母后除了双目失明,看不到色彩缤飞的世界,有些美中不足,其它都好,身体硬朗着呢,吃得好,睡得香。”一提到母亲窦漪房,皇上的脸色马上阴沉,他从刘武的肩膀上松开手,变得唏嘘起来:“现在的太医医术水平不高,连一个瞎眼病都治不好。”

“姐姐呢?”刘武所提的姐姐,就是长公主刘嫖。

“也好着呢,她经常进宫,陪母后解闷,时不时给朕选送几个美女。”提到姐姐刘嫖,皇上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

皇上拉着刘武的手,来至群臣和在京列侯的眼前,做了简单介绍,然后笑着对他说:“母后和姐姐在皇宫中等着你,咱们上车吧。”

刘武用谦逊的口气说:“陛下,臣弟还是坐自己的车妥当。”这句话表面上看似谦逊,实际在试探皇上的诚意。

看着刘武,皇上何等老练,呵呵一笑,诚心诚意地说:“朕今天同着群臣和在京列侯的面,不仅要与你同车,还要亲自为你掌鞭驾车,以示欢迎诚意,老三你只管坐好车。”

“陛下亲自掌鞭驾车,臣弟无德无能,情何以堪,这可万万使不得呀。”皇上亲自掌鞭驾车,这可是千古不遇的恩典,刘武的心再次被感动,眼圈变得红红的,大颗大颗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但他也明白,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皇上之所以对他施与这个超乎寻常的恩典,一定在后边埋有重大的伏笔。

然而,不容刘武分辨,皇上已从太仆刘舍手中接过长鞭,站在车子的前端,做出亲自驾车的架势。刘武不得不登上车,坐到车厢里,尽情享受这千古不遇的恩典。

“驾。”皇上松开车闸,一抖缰绳,响亮吆喝一声。大纛飘扬,车辇启动,缓缓通过司马门。

群臣纷纷用各种不同的目光看着他们,有的腹诽,有的嫉妒,有的艳羡,有的称赞,大家的感受都不一样。

他们来到长乐宫,嘎吱一声,车辇戛然而止。皇上从车上轻巧地跳下来,把鞭子递给随后而来的刘舍,笑着对车厢里的刘武说:“老三,朕驾车技术如何?”

刘武从车厢里探出头,兴致勃勃走下来,诚恳地说:“臣弟几天不见陛下,陛下驾车的技术日臻成熟,臣弟永远赶不上。”

“老三,朕听你说这些话,怎么像恭维朕?”

“臣弟赌咒发誓,这是臣弟的心声。”

皇上、刘武拾阶而上,春陀及其他的随从跟在他们的屁股后,蜂拥而至。当他们刚刚进入殿门,看见太后窦漪房在长公主刘嫖的搀扶下,站在那里,伸着一双瘦弱的纤手,颤巍巍说:“武儿,武儿,哀家的武儿,你在哪里?”

刘武一看到双目失明的母亲,眼中的泪水像山涧的泉水一样,奔涌而出,上前几步,跪倒在母亲的眼前,抱住母亲的双膝,痛哭流涕:“母后,不孝孩儿刘武在此。”

窦太后双手颤抖,试图抚摸刘武的脸,刘武仰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伸到母亲的手前,任母亲尽情摩挲。在刘嫖、刘启、刘武姊妹仨中,窦太后最疼爱小儿子刘武,而刘武在姊妹仨中,也是最孝顺的,但他身为一个诸侯国王,作为朝廷的屏藩,常年驻守在睢阳,不能像姐姐刘嫖、哥哥刘启那样,平时厮守在母亲的身边尽孝。

母子情深,演绎一场人间感人至深的戏。刘嫖首先收住眼泪,劝母亲说:“好了,母后,今天小弟从梁国千里迢迢返回京城,喜气盈庭,应该好好庆贺才是,为何反而泪流不止呢?”

“对呀,母后,小弟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一直哭呢?这样只能使你的眼病加重。”皇上嘴上虽然这么劝母亲,但在他的眼里,溢满亮晶晶的泪花。

“母后,不哭。”刘武站起来,从衣兜里掏出手帕,细心细意为母亲揩净泪眼,嘴上劝说母亲不哭,自己却涕泗滂沱。

“好孩子,不哭。”母亲站在儿女们中间,摸摸这个的脸,再拉拉那个的手,觉得那个都是她的心头肉。

姊妹仨搀着窦太后,返回座位。弟兄俩一左一右,坐在母亲的身边,长公主刘嫖挨着刘武,薄皇后挨着皇上,依次而坐。嫔妃们、子女们以及几个重要的外戚按照顺序,依次而坐。

酒宴开始,端的是觥筹交错,逸兴俱飞。两个儿子陪在窦太后的两侧,子女们能在长乐宫相聚,窦太后别提有多高兴。她回想起小时候父母早亡,一家人东奔西散,吃了上顿没下顿,连肚子都混不饱,为此进宫当了一名供人驱使的宫女,后来阴差阳错被派到代国,当了代王刘恒的姬妾。吕太后死后,陈平、周勃等大臣平定诸吕叛乱,把刘恒迎入长安,入承大统,登基称帝。几个月后,大儿子刘启被立为太子,母以子贵,她被册立为皇后,统驭六宫,母仪天下,才从根本上改变她的命运。而给她带来这一切变化的,全在于她当初跟对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孝文帝刘恒。

今昔对比,一个地狱般的遭遇,一个天堂似的生活,天壤之别,迥然不同,怎能不令窦太后感慨万千?也许小儿子梁王刘武的到来,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刚才还是谈笑风生的她,忽然不说,忽然不笑。

看到母亲陷入深思,刘武内心感到好奇,拉住母亲的手,笑着问道:“母后,你在想什么呢?”

窦太后笑一笑,随后摇摇头,长长地叹一口气说:“哀家在想你们的父皇,假如有你父皇在,这个家该有多好。”说罢,唏嘘不已。

皇上看母亲伤感,于是顺着母亲的口气说:“是啊,假如有父皇在,这个家更圆满。”

“不过眼前这个局面也不错,全家团聚,其乐融融。母后,你说女儿说的是吗?”长公主刘嫖接过他们的话茬,撒娇说。

“是啊。”窦太后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呢,不思忆过去的苦,哪能体会到今天的甜呢?宝贝女儿,你说哀家说得对吗?”

刘嫖眨眨那双美丽的眼睛,动情地说:“母后说得太对了,也太好了,可以当经典。皇上弟弟,梁王弟弟,母后这是在给咱们姊妹仨传授家宝呢。”

皇上频频颔首,笑容可掬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忘本,意味着背叛,这是一个十分浅显的道理。”

窦太后眨眨那双失明的、干瘪的眼睛,感叹说:“现在你们姊妹仨成家了,刘启十二个儿子,三个女儿,刘武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子嗣兴旺,刘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特别是阿娇,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哀家再没有什么遗憾。”

皇上体质强健,嫔妃又多,因而子女成群,这在历代皇帝中是不多见的。所生的十二个儿子,除了年龄小的,像年龄稍长的刘德、刘阏于、刘余、刘非、刘彭祖以及刘发,分别被封为河间王、临江王、淮阳王、汝南王、广川王和长沙王。

刘武五个儿子,长子刘买、次子刘明、三子刘彭离、四子刘定、五子刘不识,一个个英姿勃勃,潇洒飘逸。

想到这些,窦太后笑了,长叹一声说:“千如意,万如意,哀家只有一样不如意,那就是哀家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光明。”

听了母亲的话,姊妹仨心中一阵酸楚,谁都知道这是无法医治的顽疾。为宽慰母亲,长公主刘嫖婉转说道:“母后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母后的心里像镜子一样明亮。”

一句话说得母亲笑逐颜开,连夸女儿会说话。母亲、皇上、梁王和长公主有说有笑,宫廷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