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微尘界      更新:2019-11-23 03:39      字数:7331

梁寒边境陈州,一半是梁国所有,一半为寒国所有。此刻风正萧萧,卷着石子刮得人脸上生疼。校场中许多将士的脸上都被石子划伤,一道一道鲜红的印记,但每一个人都站的笔直。

寒国弱小,许多年不与别国起刀兵战火。就在陈州驻守边疆的兵马要忘记战火纷飞是什么模样的时候,一道军令从寒国朝堂发下。即刻陈兵平州城外,短短八个字却让校场中的将士都热血沸腾。

将台之上是一位年轻的白袍小将,他目光凌厉的扫过台下的众人厉声道:“我寒国,心系天下百姓,多年不与别国起刀兵。今日出兵,着实是因碧湖山庄欺人太甚,杀我寒国三王爷,辱我寒国大国尊严。今日一战,并非为一己私欲而是为了诸位脚下的这块土地,保我寒国尊严。”

将台之下的诸多小兵一齐举臂高呼,“保我寒国尊严,保我寒国尊严。”

白袍小将飞身上马,朗声道:“诸位勇士,随我一齐杀入平州。讨回说法。”

他催动座下战马离开校场,校场上的将士们便跟着他一齐离开大营。他们谁都不知道,大营前的山头上一个人影正飞快的离开。

碧湖山庄仍然是一派升平的景象,除却萧望北其余六国使臣尽数聚在迎客来。人人皆是正襟危坐在自己桌前。神色肃然,盯着放在正中的地图。

几声轻轻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站在地图前的劲装男子见段亦勋前来忙跪在地上拱手道:“属下见过将军。”

段亦勋迟疑的道:“斥候营的李珏将军?”

李珏重重的点了下头,接着说:“属下监视陈州多时,今日发现寒国兵马有异样所以特来禀报将军。”

段亦勋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问道:“有什么异样?说来听听。”

李珏的竹竿点到陈州,“陈州的寒国兵马今日尽数离开,多年不起刀兵的寒国竟然有此大动作实在是异常。”

段亦勋低声呢喃着,“动作竟然这么快。”

他看了看分坐两侧的使臣,寒国弱小,寒王却自诩寒国乃七大国之一仍旧不思进取。此番攻打碧湖山庄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寒国兵疲马弱不堪一击。因此在座的人虽然有所戒备却并未放在心上。

段亦勋却更觉得异常,因此问道:“领军者何人?”

李珏说:“寒国骠骑将军孙络。”

段亦勋的脸色更严肃,就连凤云逸也暗自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怎么是他。”

他站起身朗声道:“倘若是孙络,此事就棘手了。孙络乃是天下名将,年纪轻轻的,用兵却很是老成。他毕生的志向就是如吴起练出魏武卒一般练出寒武卒。”

听到这里,霍渃煜不屑的笑说:“管他什么魏武卒还是寒武卒,那碎崽子敢来碧湖山庄,我就叫他有来无回。”

凤云逸叹口气,又摇了摇头,“孙络真的练出了寒武卒,从他十六岁继承父亲爵位至今不过十年。竟然能将不堪一击的寒国士卒练成如魏武卒一般的精锐,他的才能不容小觑。”

一时间厅堂内安静下来,就连霍渃煜也不再叫嚣,静坐着沉思。唯有段亦勋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逃不过。

主位上的秦煜一直没有说话,如今到众人都不再说话才道:“今日大家就先散了吧。”

霍渃煜却站起身道:“庄主,这厮前来碧湖山庄不过是为了那个什么鸟王爷。不如咱们把天玄交给他,换个平静如何?”

凤云逸与凤云婧同时叫道:“不行。”

霍渃煜眼睛圆瞪,双目中似乎要喷出火来。看着凤云婧道:“几国大将聚集于此讨论国家大事,你不过是个妇道人家竟然也能跟着掺和。你算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出迎客来!”

厅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凤云逸死死盯着霍渃煜,仿佛要将他扒皮抽筋一般。霍渃煜顿时有些犯怵,却还强忍着。

“道歉。”厅中一声并不响亮,但却掷地有声容不得别人有一丝质疑。霍渃煜看向缓缓起身的延留奉之。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徐徐走到霍渃煜面前,“本王说道歉,将军没听见吗?”

霍渃煜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但大手一挥道:“我堂堂朝国大将军,怎么会同一个小女子道歉。”

延留奉之扼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本王说道歉,将军没听见吗?”他这一次提高了音量。只见霍渃煜的额头上都渗出汗,也不知是因为手腕上的疼痛,还是因为被延留奉之吓住。

“对不住。”他很不服气的咬出这三个字,只觉得手上轻松。延留奉之复理了理衣裳坐回自己的位置。霍渃煜恨恨的望了望延留奉之,又望了望云婧道:“这件事情,本将军与朝国都不再管了。”

他说罢,怒气冲冲的离去。秦煜神色如常的说了句,“都散了吧!”

一行人鱼贯而出,却没有过多的交流各自都回了杜若阁的那小院子。小厮在院子里架起炉子煮茶,除却霍渃煜其余使臣都聚在这里。正中的炉子氤氲出热气,人人都低着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霍渃煜适才虽是真的气恼,但也是将计就计将朝国置身事外。寒国多年未战,谁也不知道孙络的这支寒武卒战力究竟如何。延留奉之顿时有些后悔,大敌当前,自己却偏没忍住惹恼了霍渃煜。

“诸位听我一言,孙络虽然将才了得。但寒国军队到底是疲弱多年,就算是寒武卒,本王想也并非是何神兵。”一直都未说话的弱水王爷洛天尘此刻一席话仿佛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心里都是这般设想,小小寒国何惧之?

段亦勋认真听着,面容上愈发严肃,紧颦的眉头一直都未舒展开。就算天下的人都认为寒武卒何惧之有,段亦勋却依旧悬着一颗心。

“对,对。我觉得天尘兄说的有理。”延留奉之首先附和他的话。

“我…曾与寒武卒交过手,其战力并不在乾影军之下。”凤云逸的一席话如同平地一声雷,让适才稍稍稳定下的众人又陷入一阵恐慌。无人不知天狼的乾影,玄影,承影三军的战力超群,其中以乾影军最盛。

段亦勋接口说:“此番寒国大军压境,我与诸位所想的是如何抵御寒军入侵。但霍将军有一句说的正确,将杀害萧望北的真凶交给孙络便可免碧湖山庄这一场劫难。”

“可是,如今此事毫无头绪,如何去寻找真凶?”乞晋尧禁不住问道。

众人一时又沉默了,凤云逸道:“段家军的斥候轻骑前来平州都耗费了一日之久,更何况寒国大军?前来平州也需要十日半月,这十日半月的时间还算充足。尽力而为吧!”

洛天尘闻言率先便离去,余下的几国使臣也依次离开,整个小院子里只剩下段亦勋一个人呆坐着。夜里起了风,一朵桃花被风吹的打着旋落在杯里。云婧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段亦勋缓缓说:“孙络。”

云婧一怔,紧接着问:“我观你对此人十分上心,他究竟是何人?”

段亦勋说:“孙络,是我的表哥。”他不顾云婧讶异的眼神,继续道:“他三岁识千字,六岁就能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八岁通晓用兵打仗。十六岁继承父亲爵位之时,天下君王皆想要他。但他偏偏要留在寒国,为寒王谋事。”

云婧听他说完,面容上掠过一丝惊讶,“这样的人才若是在任何一国都能有大作为,怎么偏偏选了寒国。兵马再强,兵法再熟悉,倘若庙堂失算,这些都不过是虚幻泡影而已。寒王刚愎自用,生性多疑。他怎么能允许手下有个可以威胁自己王位的人存在?”

段亦勋叹口气,低声道:“我曾去劝过孙络,若他愿意随我回梁国我甘愿让出定北将军之位。只是此人对寒王忠心,对整个寒国忠心,如何都不肯离去。”

他抬眼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夜里的风似乎都卷着血腥的气息。一点点把他卷在了波涛骇浪之中,无论他如何的想逃,终究也逃不过。

云婧轻唤他一声,他顿时觉得周身一暖。慢慢握住斗篷外抱着他的一双手,耳边是她低声的呢喃,“阿勋,都会过去的。”

他也重复她的话道:“是啊,会过去的。”他却忽然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一人一马还有一把断魂剑。亲手将叛将斩首,又亲自将头颅带回盛京献与皇帝。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今再握起断魂剑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杀人。孙络,如今你我都不同了。

段亦勋拿起断魂剑,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汗。他艰难的拔出剑,看着剑身上印出自己的模样。孙络,既然寒国执意起刀兵。既然你偏要试试你的寒武卒,那只好在战场相见。

他复握起云婧的手,这一次,我再不会让你身陷危险之中。

终于是在宵禁之前赶到了盛京城,主街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将一辆马车护在正中。虽然已在盛京城中,暂任段家军主将的翊卫仍然警惕的望着四周生怕有一点差错。马车中散发出的阵阵异香引得过路人驻足观看。

这一队人马停在段府门前,收到书信的段亦轩早早等候在门前,焦急的东张西望。翊卫□□马,行至马车一侧道:“凤夫人,段府到了。”

语毕,马车上的门帘被人打起,卿卿探出脑袋隔得老远叫道:“二少爷。”

她跳下马车,转身去扶兰若瑶。她微探出头,冲廊下的段亦轩淡淡一笑。他已是怔楞住,又见她在马车上朝自己欠身施礼。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段亦轩的脑子里只能想起曹植的这两句诗。

兰若瑶越走越近,她身上是淡淡的沉水香。她举起手中的木盒子,“这就是弱水豆,云婧嘱咐我定要交到二公子手中。”

“墨悝,快把弱水豆送去婉琰小姐房中。”段亦轩对身后的小厮吩咐着,眼神却一直偷偷打量着兰若瑶。

兰若瑶道:“公子一直看着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她玩笑般的问话却让段亦轩又怔楞半晌。

段亦轩垂头一笑,颇显得羞涩,“见到夫人之前我本以为天狼的女子都似云婧那般,没想到夫人行事温柔谦逊,颇有我中原女子的风范。”

兰若瑶也笑起来,“温柔谦逊又有何用,若是我自幼像婧儿那般。如今也可与我夫君同生共死。”她看向远方的城门,倘若我也是武功高强,那我是否可以留在你身边?

“即使夫人武功盖世,世上无人能敌。凤将军也不会让夫人身陷危险之中,若是云婧可以离开,想必哥哥也早让翊卫大哥送她回来。”段亦轩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除了城楼上写着梁字的大纛,就仅剩那一轮明月还孤寂的挂在天上。

他叹了口气,“凤夫人,里面请吧!”

一行人鱼贯而入,从段府大门进去就见正中的厅堂。堂上高悬着百战不殆四个大字,那字写的铿锵有力引得兰若瑶驻足观看。段亦轩解释道:“这是哥哥第一次领军大胜之时,皇上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一时高兴写下。皇上希望哥哥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兰若瑶哑然失笑,想起天狼凤府之中,狼王钦赐的那一支金箭上也刻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八个大字。这似乎就是为将者的使命,死不旋踵。

她跟着段亦轩继续前行,绕过院子便见西侧的客房。客房其中一间仍然亮着灯,段亦轩停在门前对墨悝吩咐道:“你带凤夫人前去客房安顿好。”

墨悝下礼道:“是。”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众人先行去。

窗上映出里面的人的影子,侍女静静的站在床边望着床上的人。段亦轩推门进去,对侍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拉过一个凳子坐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服了药将睡下,睡得浅。一听声响又微睁开眼顿时眉开眼笑道:“勋哥哥,你回来了。”

她抓紧了身上盖着的薄衾,紧张兮兮的看着段亦轩却听他道:“婉琰,你身子还弱。早点歇息。”

段婉琰眼神顿时黯淡下,“婉琰知道了。”

段亦轩替她掖好被角,缓缓走到门外。不自觉的湿了眼眶,婉琰,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哥哥?明明我与哥哥生的一样,为什么你只念着想着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他从九岁住进郢都叔父家中之时,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折磨着他。仿佛把他折磨疯了才甘心。

天边的一轮明月依旧明亮,与几年之前并无两样。月是一样月,人亦是一样人。这一切都未曾变过。

天色刚蒙蒙亮杜若阁的院子里就升起袅袅的青烟,伴随着青烟的是一阵恶臭味。除了慕容清郁强忍着站在药罐旁边,往来过路的小厮丫头都捂着鼻子绕道而行。药罐子里的药对于常人而言是要命的剧毒,但对于慕容清郁,却是保命的良方。

那浓黑的药汁倒进碗里,恶臭味顿时散开,熏得慕容清郁都要吐出来。云婧把药碗递到慕容清郁面前,“这一碗药就是天下间最毒的草药熬制而成,此方是一位前辈所写。但从没人试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症状。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可以放弃。”

慕容清郁几乎是抢过云婧手中的药碗,不顾药烫嘴就灌下一口。呛得直咳嗽,不住的吸气。云婧噗嗤笑出声,“你这么着急作甚,等凉一下再喝吧!”

她闻言缓缓将药碗搁在桌子上,垂头偷看了云婧半晌忽然说:“对不起。”

云婧一怔楞,笑道:“你是因为前几日去后山捕蛇一事向我道歉?还是?”

慕容清郁深吸一口气,道:“倘若我未曾向段亦轩下毒,你仍旧可以在天狼山上过你无忧无虑的日子。所以,对不起。”

云婧垂头又是一笑,“倘若你未曾向亦轩下毒,我也不会遇见阿勋。山上的日子固然无忧无虑,但总是千篇一律这些年也烦了。”

她顿了顿问道:“段婉琰身上的毒可与你有关?”

慕容清郁颌首说:“段婉琰也是药奴,不过她是父亲失败的作品。八年之前,段婉琰之父,郢都郡守段昭玺曾来悬济阁见过我父。他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廷为后,以此换取郢都段家一脉长久的殊荣。我父许诺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段婉媛,但要求是段婉琰必须成为药奴。这一次我换了段婉琰常用的安神茶,才引得她旧疾复发。不过这个段婉琰的命还真是好,居然遇到了你。”

云婧被她的话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良久才问道:“阿勋知道吗?”

慕容清郁双手抱在胸前道:“明睿如段亦勋,怎会不知。不过段婉媛已死,整个段家只有段婉琰的年龄与之最为接近。段亦勋为了整个段家才不去计较此事。”

云婧不语,望着不远处的那间屋子。又听慕容清郁道:“段婉琰对段亦勋一直心有爱慕,自从段婉媛死后,段亦勋虽然待段婉琰比旁人亲厚但总客气疏离的紧。怕是他心里还过不去罢!”

云婧仍旧不语,几乎冲向那房间,却在门前驻足不肯再往前一步。正巧段亦勋拉开门,“云婧!”

四目相对上,云婧却垂下头。段亦勋笑道:“你在门前站着作甚?这一早上风大的紧,你也不怕染上风寒?”

她觉得自己的双手被人握住,“怎么这样凉。”段亦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她裹住,“我去山下看看。”

“阿勋。”

段亦勋驻足回首,不解的望着云婧。

“我与你同去。”

他还来不及反应,手臂已经被她挽住。阿勋,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她如是想着,挽着他的手便更加紧。

段亦勋没推辞,同她一并下山。

山下的平州城依旧热闹非凡,因七国来使聚与此地,各国商贩带着自家的货品来到平州贩卖。路上吆喝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一直到城门之下。他们都还不知寒武卒即将来到,大祸就要降临此地。

风拂过湖面,吹皱碧湖的水。段亦勋禁不住风,急促的咳嗽起来。云婧急道:“你受伤未愈,为何偏要下山?”

段亦勋稍稍平复喘息,说:“有人查出一些关于三年前那个女子的事情,他正在云霓楼。我今日必须要见到他。”

烟花巷陌,人声嬉闹,所到之处皆是脂粉香气。巷子从头到尾,莺莺燕燕。脂粉的香气盖过原本淡淡的花香,熏得人有些头昏脑涨。她颦着眉头,警惕的望着那些站在青楼外的女子。她们一个个如狼似虎,见到段亦勋几乎都要扑上来。

这些青楼之中却有一栋小楼格外的安静,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大门紧闭仿佛不迎客一般。段亦勋指着那栋小楼道:“这就是云霓楼。碧湖山庄修建此楼供各国使臣玩乐。延留奉之与那已死的萧望北都是这里的常客。”

他正打算推门进去,却被云婧拦住,“既然是供各国使臣玩乐,何故大门紧闭。又为何有人会给你那一封信,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段亦勋说:“今日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闯一闯,孙络来此明里是为了找秦煜讨个说法,暗地里却为了六国。寒国韬光养晦多年,孙络更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寒王此次派兵前来,若是不能及时将凶手交给他,孙络就会攻城掠池。死得就是平州这些无辜的百姓。”

云婧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在他之前推开云霓楼的大门。整个云霓楼里空荡荡,四下不见一个人影,正是这种不寻常的空让她觉得心神不安。

段亦勋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小声嘟囔一句,“好生奇怪,平日虽不是人声鼎沸但到底不会似今日这般冷清。”

他将云婧拉到门边站定,“你站在这里别动。”

语毕,自走到楼正中,望着四面的三层高楼。他突然盯住一个角落,角落里闪着箭弩的寒光。段亦勋心中已知,自己的四面几乎布满了伏兵。他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还请出来见一面。”

四周并无人声,正对着的那一面只听见金属划破长空的声音,一支箭弩朝段亦勋的眉心射过来。

“阿勋。”云婧几乎都要失声,长鞭滑过段亦勋的眼前正打到箭身。箭弩霎时间刺穿他身边的木柱子,“好厉害的箭弩。”

云婧不敢再往下想,倘若自己的鞭子并未打到这一只箭会如何。她心有余悸,但此时顾不得害怕,拉着段亦勋退到门边。

正是此时,二楼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想起,许多拿着箭弩的将士沿着围廊排列。

“段亦勋,你居然还没死。”二人寻声望去,楼上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他脸上是一道长疤,仿佛一条长虫显得无比狰狞。

段亦勋反唇相讥道:“托你的洪福,活的好着呢。”

男子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他周身的将士放箭,“段亦勋,我亲自要你的命。”

数十支箭弩从天而降,段亦勋拔出背后的灭魂剑挡住纷纷朝自己而来的箭弩。再看身边的云婧,也已经将箭弩挡住。

“谁在此处打搅本王的清净。”就在男子要下达第二个命令前被一声打断。延留奉之伸着懒腰从雅间里出来,他狭长的眸子骤然一凛看着那男子道:“吴由,没有本王的命令你怎敢私自带兵进城?”

男子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他单膝跪到地上,“王爷,军中传来密报,寒国骠骑将军孙络领兵前来平州。微臣领兵前来救驾。”

延留奉之狭长的眸子紧紧看吴由,他心中已经知晓吴由进城的原因,却说:“吴由,本王进城之前就下达军令。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私自带兵进城。你胆敢违抗军令,本该军法处置。但本王念在你一片赤胆忠心,命你即刻带兵出城,不得耽搁。”

吴由抬起头,盯住延留奉之,“多谢王爷。”

他又恨恨看一眼楼下的段亦勋,咬牙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城。”

围在二楼的将士鱼贯而出,吴由走在最后,从段亦勋身边路过时斜睨着他,眼神里的怒火似乎要将他吞灭。

直到吴由与大宛军离开,延留奉之才伸着懒腰又走进房间。他关上门前又朝楼下望了几眼,只见云婧扶着段亦勋离开,仅留下一个背影。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房中的琴声戛然止住,美姬已经靠在他的背上,“王爷,您在看什么?”

延留奉之关上房门,笑道:“弹琴吧,本王想听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