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瑶自打那日收到凤云逸书信便病了,时好时坏一直不见大好。大夫来了总留下一句话,夫人要放宽心才是。墨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常常在她身边规劝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兰若瑶有没有听进去,终究也是那副模样。整日里郁郁寡欢,也不知是担心云婧还是云逸。卧床不起已经十日,有一日一大清早,兰若瑶还未起卿卿就冲进房间,“凤夫人,凤夫人。姑娘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兰若瑶坐直身子,“更衣,快更衣。”
就在卿卿告知兰若瑶此事之时,段琬琰的侍女也近乎冲进房中,“小姐,将军回来了。”
侍女知晓段琬琰一直思念着段亦勋,一见段亦勋顾不得几多连忙就来告诉段琬琰。她听了只将手中的碗放下,一路跑到段府的客厅。
进了那诺大的客厅,段琬琰心头的酸涩顿时泛起来。她的哥哥,她一只心心念念的族兄段亦勋,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她分不清眼前的是真人还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个幻影。
段亦勋与云婧同时看向段琬琰,云婧想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却不料他握的更紧了,“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族妹,段琬琰。”
段亦勋看段琬琰,面上在笑,眼中却看不出丝毫的笑意,“琬琰,这是天狼抚远将军之妹,也是此次救你性命的大夫。凤云婧!你可得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你现在恐怕危矣。”
段琬琰俯身下礼,“琬琰多谢凤姑娘救命之恩,如此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云婧扶她起来,“不必如此多礼,治病救人乃我的本职所在。”
她语气中颇为疏离,即使段亦勋也显得生分很多。
“嫂子。”云婧见到门前的兰若瑶便没再搭理段琬琰,扑到兰若瑶的怀中撒娇,“嫂嫂,云婧好想你。”
兰若瑶扬起手,狠狠在云婧身上打了几下。谁都没有料到兰若瑶会如此,段亦勋把云婧护在自己怀中,再看兰若瑶已经泪流满面,“你以为你有九条命啊?还是那大罗金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云逸会如何?爹娘会如何?”
云婧没敢说话,兰若瑶接着说:“让嫂子看看,可伤着了?”
云婧在她面前转了个圈,脸上还挂着笑意。兰若瑶也终是不哭了,看向段亦勋道:“多谢段将军救我小妹。”
段亦勋道:“这是道功应该的。”他一直温和的望着云婧,眼中终是有了那久违的笑意。
兰若瑶与云婧携手并行到凉亭里坐下,云婧问道:“嫂嫂在段府这些时日可还好?”
兰若瑶忙点了头,“卿卿和墨韵把我照顾的很好。”一阵风过,她掩嘴咳嗽了几声。云婧一把抓过她的手,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云婧的眉头越颦越深,脸色霎时变得严肃起来,“卿卿,你快去拿纸笔来。还有夫人每日吃的药也要拿来。”
卿卿见她这般神色,忙就去了。兰若瑶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婧道:“嫂嫂前些时日伤了心神,大夫定是为嫂嫂开了些安心宁神的药。可嫂嫂的脉象看起来却更加严重,面色也憔悴。我不得不怀疑是那大夫的药出了问题。”
兰若瑶如遭雷击,心底升起一阵寒意。正卿卿捧了药和药方来,云婧先看那药方,药方上只写了几味凝神静气的草药。可当她揭开包药的兽皮,那赭红的朱砂尤其显眼,“这药方上没有朱砂,药中怎么会有朱砂。”
卿卿被她的厉声吓住,结结巴巴的说:“不可能的,这药是墨韵去药房买的,不可能有朱砂的。”
云婧拿起纸笔,又写了一张药方,“拿给墨韵,让他去药房取药。”
眼看着卿卿越走越远,云婧想起慕容清郁在碧湖山庄说的话,“嫂嫂可有怀疑的人?”
兰若瑶不住的摇头,“我这么些年,从未出过天狼。怎么会在梁国有仇敌呢。许只是药房的人拿错了。”
“嫂嫂没有仇人,可我有。”云婧负手立在栏杆边看着眼前那一汪没有波澜的池水。
“你是说段府的小姐,段琬琰?”兰若瑶试探性的问起,却听她说:“正是她,段琬琰一直心系阿勋,她必然恨我。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把气撒在一个无辜人的身上。我现在就去告诉阿勋。”
兰若瑶拦住正欲离开的她,“不,我们寄人篱下,还是不要惹事了。更何况,我们无凭无据,段将军怎么信你?”
云婧愤愤的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兰若瑶道:“先算了,如此锱铢必较,怎么能成大事。让她一分也无所谓。再说了,你以后是要嫁进段家,还是莫跟段家人起龃龉了。”
盛怒的云婧被兰若瑶劝住,“行了,我先去歇下。你可千万莫跟那段婉琰纠缠。她心之深,你远不及。”
红袖与添香扶着兰若瑶慢行而去,独留云婧还怔在原地。却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进凉亭里在她对面坐下。
“翊卫,你怎么回来了?”她的语气中无不充满了惊喜,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翊卫说:“我从边州带了军情回来报告将军,顺便来看看你。见你在这里发呆许久,你在想什么?”
云婧不知该不该说,思忖半晌道:“若我说段婉琰想害我嫂嫂,你会信吗?”
翊卫想也不想就答道:“我信!”
“那,阿勋会信吗?”说出这话的时候,云婧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却不料翊卫回答说:“道功也会信,但他什么都不会做。”
看着云婧不解的样子,翊卫道:“自古后宫与前朝联系紧密,段婉琰是梁国未来的皇妃。倘若段婉琰得宠,本就身居高位的道功就会更加得皇上的信任。我了解他,凡是还有用的棋子,他都不会贸然开罪。更何况段婉琰对道功而言,有大用。”
云婧脸色沉了,慢行到围栏边。翊卫跟上去道:“云婧你要知道,你的未婚夫不是什么普通村夫。他是通武侯,他日后或许还会有几位妾室,通房替段家开枝散叶。你要忍不能忍之事。但我知道,他心里永远都有你。”
她愣愣听着,她明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不过。心里却仍然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所求,或许这一生都无法实现。
天色渐黄昏,段亦勋回来之后段府热闹了许多。六人在客厅围着那大圆桌坐下,人一多菜色也丰富起来。兰若瑶看着满桌的佳肴,却没甚胃口刚一坐下就打起哈欠。吃了没两口就对众人道:“我觉着身子乏的很,就先回去了。”
侍女忙扶住站起身的兰若瑶,主仆三人翩然而去。段亦勋面露担忧,问道:“凤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如此问,眼睛却瞟向云婧。卿卿忙答道:“回将军的话,凤夫人用了药所以觉得身子困乏。”
段亦勋松了口气,才举起筷子往云婧碗里夹菜,“你看你大病一场,瘦了这么多。真得好好补补。”
云婧不禁叹口气,“你见过哪个大病初愈的人这样大鱼大肉的我是大夫,我的身体我知道。”她的语气听起来似是在对他撒娇,段亦勋也没生气把自己眼前的白瓷碗换到云婧桌前。
可他的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时不时就要看她几眼。她如往常一样夹菜,吃菜。到底哪里与平日不同
终是忍到一顿饭毕,一出了客厅翊卫就被他拉到一边,“你下午和云婧说什么了她今日总有些奇怪。”
翊卫重重呼出一口气,才徐徐说:“我见她为了段琬琰伤神,所以出言宽慰她而已。将军不是普通村夫,是梁国的通武侯。三妻四妾是常态。所以云婧必然是要忍不能忍之事的。”
段亦勋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只能来回走动。手指着他,“忞飞啊忞飞,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一日不给我惹事,你心里就不痛快呀!”
翊卫说:“是末将失言了,我这就去跟凤姑娘解释。”
段亦勋拦住他,“你先回去吧!”
翊卫生怕再惹恼了他,将军中情报放下便走了。段亦勋索性不去想那事,拿起那份书信仔细研究起来。
云婧一路回了房间,卿卿跟在身后一声都不敢吭。直到进了屋子,她才道:“我见姑娘方才没吃什么东西,不如卿卿去拿点心来吧?”
云婧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卿卿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卿卿,你坐下!”卿卿得了令,缓缓坐在云婧身边的椅子上。“你说,为什么这世上男子都要三妻四妾不能从一而终?”
卿卿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说,“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不过这世上也有从一而终的男子。那凤将军对凤夫人不正是如此吗?”
云婧轻哼了一声,“我怎么偏是他妹子,否则我也可以得这一个专情与一人的丈夫。”
卿卿听到这里才明白她所想何事,掩嘴一笑道:“是不是翊卫将军跟姑娘说,将军日后定是纳几个妾侍,要几个通房替段家开枝散叶?”
云婧头点的如捣蒜一般,卿卿大笑起来,“翊卫将军所说是梁国王公贵族的常态,未娶正妻就得先纳妾。可咱们将军不是这样,将军的婚事可是愁煞了一帮子人。那郢都郡守,季老将军,诸多远房表亲还有咱们梁国当今的皇上。可将军呀,从未应承过。即使纳妾都没有过。”
她本来暗淡的眼眸变得如初始那般光彩照人,卿卿握着她的手说:“我向姑娘保证,将军绝非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姑娘安心才是。”
卿卿看见那窗下的高大身影,他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屋里人的谈话。卿卿道:“将军来了,卿卿去开门。”
她看见云婧又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一开门正看见段亦勋手上的盘子。她退开一边,给段亦勋腾出一条路。待他进去,复将门关上。
“翊卫惹你生气了”段亦勋把盘子放在她跟前问她。
云婧不语只是摇摇头,段亦勋又问:“那是琬琰惹你生气了”
云婧脸色微变,转过身仍摇摇头。云婧最不愿听他这般亲昵的叫那段琬琰,心头便是一阵郁结。段亦勋行到她面前,“那是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她言简意骇的回答着,依旧背对着他。
段亦勋徐徐蹲在她跟前,“我看你吃晚饭时闷闷不乐的,也没吃多少东西。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我是大夫,我的身子......”他突如其来的一阵长吻,憋的云婧险些透不过气来。
“我们成亲吧!”他不容许云婧反驳他的话,期待的盯着云婧的双眼,“明日,我们明日就成亲。”
云婧痴愣在原地,她并不知晓翊卫带来的情报说的是弱水朝堂暗地调兵遣将,她也并不知晓一场叛变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这样未免太过仓促了。”
她奇怪于段亦勋为何如此着急的就要与自己成婚。段亦勋明白,叛乱开始自己定是要领军上阵肃清朝野。我还能活着回来吗?以往征战,整个梁国都是段家军的后盾。可这一次,他不知道是凯旋而归还是马革裹尸而还。
他望着云婧,“我们明日就成亲,聘礼媒人过些时日我都会补上......”段亦勋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他不敢告诉云婧,那盛大的婚礼日后也会补上。他只怕承诺她的,最后却做不到。
云婧踌躇犹豫了许久,终是点点头。段亦勋的神情顿时释然了,朗声唤道:“卿卿,墨韵进来。”
二人快步进来,段亦勋吩咐道:“墨韵,你去准备一对龙凤烛和合卺酒。卿卿,你去准备吉服。今夜务必要备好,快去吧!”
云婧待他吩咐完,问道:“此事不用告诉其他人吗”
段亦勋没说话,他聘礼未下,媒人未请。此时举办婚礼本就不合规矩,但他实在担心自己看不见她穿上吉服的模样。
云婧也明白他所做之事不符合规矩,也没在追问。只是说:“那这婚礼,还在段府举行吗”
段亦勋摇摇头,“我必定寻个好去处。”他顿一顿,“你可觉得这样委屈倘若有机会,我定会给你个盛大的婚礼,与你兄嫂父母,与我段家军众将士一齐庆祝。”
倘若有机会......云婧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心里只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她徐徐靠在他肩膀上,“阿勋,不论有什么事,我都与你一起。”
段亦勋拥住她,微微嗅到她身上阵阵的药香。这药香他平日里不喜欢,此时却觉得很安心。如果梁国叛乱能平,如果我能凯旋而归,如果我们还能重逢。那我定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狼也几乎同时接到斥候传回的情报,宣政殿里天狼皇帝莫玄毅点起油灯,盯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凤云逸立在他身侧,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地图。
君臣二人盯着那地图许久,莫玄毅开口说:“子欢,这次弱水出兵,你怎么看”
凤云逸道:“弱水出兵与梁国国中内乱想来必是有关系的。要么弱水要趁梁国内乱占领郢都以北的地方。要么就是要助陆羽笙逼宫叛乱。这二者与我天狼都不是好事,郢都以北若被弱水占领,天狼就被三国围困。若想逐鹿中原,更加难矣。如果陆羽笙逼宫,自立为王,那天狼与梁国的盟约就不复存在了。现如今天狼与梁国能并列霸主之位,是因两国唇齿相依互为牵制。所以这二者对我天狼而言都不是善事。”
他说完看莫玄毅,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对云逸的回答是否满意。凤云逸拱手道:“皇上,是否出兵助梁”
莫玄毅看着那地图笑起来,“急什么这么早早出兵显得比那梁国君臣还要着急。子欢,你这几日去梁国,一来是接你夫人回来,二来,在梁国探探消息。告诉连善,伺机而动。陆羽笙蛰伏这些年,不除段亦勋,怎会轻易起兵。”
凤云逸拱手拜道:“臣遵命。”
他转身出了宣政殿,他的心里与莫玄毅同时想到,天下一统也许很快就要来了。
殿外起了夜风,打在脸上刺的生疼。凤云逸走到宫门外,正遇上翩然而至的兰若欣。他垂头立在一边,兰若欣从步辇上下来。一双眸子却溢满水汽与无尽的柔情,“姐夫......凤将军,姐姐和云婧近来可还好”
兰若欣哽咽住,她在梦里有千言万语要说与他听,见上了却只能问一句可否安好。凤云逸垂着头,拱手道:“若瑶很好,云婧也很好。多谢兰妃娘娘挂心。”
兰若瑶仰起头,将要流出的泪水又憋回去。她叫住要离去的凤云逸,“凤将军,请你替我向姐姐问好,还请你替我告诉云婧,她若是得了空可要常常来看我。”
凤云逸转过身朝她一拜,“微臣知道了。”
兰若欣立于宫墙下目送他离去,他头也不回使得这夜更加寒凉。
“娘娘,皇上还在等您。”侍女的话让她回过神,她的眼圈已经湿润。终是扶着侍女的手走进宣政殿,她须得时刻铭记在心,她早已不是兰若欣而是皇上的宠妃。
第二日一早,段亦勋就早早上朝去了。云婧醒过来时手往床边一探,见他不在一个骨碌坐起身,“卿卿,卿卿。”
她连着喊了几声,卿卿才打着呵欠进来。她赶制了一夜的吉服,到天明时才睡下,“夫人怎么”
卿卿此刻已经改口称她夫人,云婧面若驼色旋即说:“我总觉得阿勋这么着急要成婚有些不对劲,你让墨韵上街听听,盛京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经她一提,卿卿才隐约觉得不对起来。她原以为段亦勋只是因为翊卫三两句话所以这般,可他看重礼法礼仪,此时更应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卿卿是一声,连礼都没下便去了。
过一时,云婧穿戴整齐,连饭也未用就被卿卿请上了马车,一路往城外疾驰而去。她的身边放着两件大红的吉服,吉服上绣着鸾凤寓意鸾凤和鸣。马车停在城外一间宅子前,卿卿打起帘子请她下来,“这是段家别院离段家军大营最近,所以将军常留宿在此处。”
段家别院比段府规格小许多,进了宅子只有简单的两间卧室与客厅还有一个诺大的练武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此处的东西比起段府准备的还要全。
“哎呀呀,想必这位姑娘就是段家新妇了吧!”一男一女从练武场一侧行来,看似相敬如宾却显得十分疏离。
卿卿忙下礼,“见过祁王,见过祁王妃。”
云婧也跟着她下礼,“见过祁王,见过祁王妃。”
祁王摇着手上的折扇笑道:“通武侯之妻,果真不同凡响。”
卿卿伏在她耳畔小声道:“这二位是将军请来的证婚人。”
云婧微微颌首,开口问道:“祁王既然是证婚人,想必定是知道阿勋这般慌忙成婚的原因。民女不明,还请祁王点拨一二。”
祁王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段亦勋前去找他之时已经说明原因。可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此事还得通武侯亲自告诉夫人,我夫妻二人先去准备了。”
祁王夫妻二人离去,云婧心中不禁叹道,果然有事。能让段亦勋这般也定不是件小事。她心中不安,好奇交织在一起。她愈发想知道结果,但又对这结果感到害怕。
“夫人,咱们先去用饭吧!”卿卿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她往饭堂而去。
眼见着到了晌午,仍不见墨韵的身影。卿卿的心中不免着急起来,一直站在饭堂前张望。
云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用着饭。她看见一个黑影从远及近,那是墨韵匆忙赶来。他进了饭堂还来不及坐下歇息,就猛喝了两大杯水,“夫人,我今日上街听说那弱水调兵遣将正欲大兵开到我梁国边境。”
梁与弱水之间总会有一场仗要打,况且两国兵力相较,梁国胜算更大。仅仅因为这事,段亦勋不会如此。不!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除非是梁国庙堂生变。倘若君臣一心,将在外征战就不会顾此失彼。但若是庙堂生变,内忧外患对行军之人是大忌。
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如傀儡一般被换上吉服,如傀儡一般被卿卿推到镜子前梳妆打扮。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情恍惚之间却看见战场之上浴血奋战的段家军。她看到人群之中的他,手拿一把灭魂剑,试图带着段家军突围。
“夫人。”卿卿轻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幻境中拉出来,“婚礼开始了。”
卿卿拉开房门,祁王妃举着一把撑开的红伞立在廊下。云婧行至红伞底下,卿卿与其他的婢女抓起一把米撒到车顶上与伞顶上。祁王妃扶着她上了马车,两匹通体漆黑的马拖着轺车前行而去。
身穿大红色吉服的段亦勋在廊下转过身来,他慢行下来,慢行至轺车旁朝车上一身吉服的云婧伸出手。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夫人的身上,只觉得纵然这一辈子看遍绿水青山,也比不过在这一刻多看她一眼。
这场简单的婚礼化简为繁,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这礼就算成了。不似寻常人家闹洞房,这二人在洞房内静坐云婧才问他说:“我是你妻,我能否知道我的夫君为何要如此慌张的与我成婚”
段亦勋起先不语,听她又问:“可是梁国庙堂有变,所以你才会担心”
他脸色一变,说:“不错,梁国上大夫陆羽笙意图叛变逼宫。他手上有兵权,如今又与弱水扯上关系。内忧外患啊!我实在不知这次我还能否活着回来,可我实在想看你穿上吉服嫁给我的样子。”
云婧靠在他胸口,“夫君要当心,陆羽笙手握兵权又联合弱水到如今还不发动叛变的原因就是因为夫君你啊!所以,陆羽笙定会千方百计陷害你,夫君切记谨言慎行。”
段亦勋的心里却在为另一件事发愁,陆羽笙的兵力近乎全在燕都平原。段家军的粮草尽数来自燕都平原,没有粮草,这仗该怎么打。
“将军,军中急报。”墨韵的声音在门前响起,段亦勋看了看怀中的云婧。新婚之夜他实在不忍离去,却又不得不离去。
云婧懒懒的起身,取了架子上那件戎装,“我替夫君更衣,夫君要以国事为重。我在此处等着夫君。”
他换上一身戎装,又把她揽进怀。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张帛书,帛书上用小篆写着婚书二字。这张婚书,是段亦勋逼着盛京府衙的媒氏写的。他把那灭魂剑架在媒氏脖子上,他才不得不写了这个与他。
段亦勋放开云婧,“我有几日不能回来,卿卿和墨韵会留在这里陪你。明日,凤夫人也会来此住下,你且安心就是。”
云婧乖巧的点头,送他到门前。段亦勋在马上频频回头,那件鲜红的吉服化作浓浓夜色中的一点红逐渐与天上的星辰混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