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十章 1
作者:微尘界      更新:2019-11-23 03:40      字数:3974

五月时边州的天气逐渐热起来,山谷中升起炊烟更显得朦胧一片。脸上有个刀疤的年轻人将佩剑插进泥土里,自个儿靠着树干坐下来。跟前的伙夫正在生火,架上一口大锅瞧上去许是在煮粥。

面有刀疤的年轻人微闭着双眼小憩,只听身边的伙夫道:“这几日军中又病倒了一个,真是天不佑我段家军。还未出征,这一场瘟疫都要死不少人。”

“本是朝国一场瘟疫,谁知蔓延到边州最盛。这几日将军常去疫区查看,也没个结果。”那伙夫说完叹了口气,往那口大锅里加了一勺水。

大锅升腾起的热气,蒸着两个伙夫汗流浃背。也蒸的那年轻人燥热,他暮然站起身对两个伙夫嚷道:“休得胡说,什么天不佑我段家军。这场瘟疫何止边州,光说那朝国因这场瘟疫死伤就已经数不胜数。你二人若再胡说乱了军心,休怪我手下不留情拿你二人祭我段家军军旗。”

两个伙夫吓得噤声不语,各拿了一把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热粥。年轻人摇了摇头,却听营地那边传出一阵喧闹声。

年轻人收住本欲离开的脚步,翻身上一个沙丘望着大营的方向。大营前站着三个天狼打扮的人,一个身长八尺,身形魁梧。另外两个身高七尺,身型消瘦也是天狼男子打扮。

他快步跑下沙丘,一路疾驰返回大营。却见那三个人已经被护卫挡在大营以外。

“吴烈!”其中那个高个子男子唤他一声,年轻人回首瞧去忽然惊叫出来。

“李樾,竟然是你?”他又对护卫吩咐道:“这位是段家军都尉李樾,放人。”

三人跟着吴烈进了大营,吴烈才指着云婧,青衣问道:“这二位公子是何人?怎么会寻来边州大营。”

云婧对他拱手压着嗓子道:“在下姓木,在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叫五口。我是个云游四海的大夫,听闻军中有人身染时疫特意寻来一探究竟。”

青衣也学者她的模样道:“我是木先生的师弟吴青衣,也是个大夫。”

吴烈闻言,眼神仍在二人之中来回摇摆不定。云婧微微一笑,掏出怀中的一张药方递过去,“如今军中若有时疫之症者,就以此药方与他吃下。到黄昏时候人就该醒了。”

吴烈将信将疑的把药方交到护卫手上,一面吩咐道:“把药煮给病倒的弟兄们服用。”

士卒拿着药方离去,吴烈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木先生还请先在帐中休息,以便吾等查看药方是否有效。”

三人随着吴烈进了大帐,围着一张矮茶几坐下。吴烈一面架起火煮茶,一面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云游四海的医师。他微闭双目坐着,纵然帐子里已然炎热起来,他依然不为所动的端坐着。

吴烈的神情恍然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我边州大营?又为何化名木五口,自称是个云游四海的大夫?”

他的剑尖随着他的话已经抵到云婧的脖子,云婧依然闭着双眼。倒是李樾急的大叫:“吴烈你这是做什么?木先生丹心一片,你有何可怀疑?”

吴烈不搭理李樾,也不将剑移开。云婧却忽然笑道:“见不到段亦勋,我什么也不告诉你。”

见她搬出段亦勋来,吴烈心上一紧又问道:“谁派你来的?你若是陆羽笙的人,我怎能让你见将军。”

李樾正欲说话,却听帐外有护卫道:“吴将军,将军请您过去。”

吴烈这才不得不收回剑,他狠狠看了云婧一眼。打着帐子门帘忙去了。

李樾见他行远,赔着笑道:“如今非常时期,吴烈这般实属常态。只望凤小姐莫要与他生气才是。”

云婧睁大了双眼道:“这有何可置气的?你大可把心安下。”

吴烈一路行至大营西侧的大帐,那帐子里住的全是军中身染时疫的士卒。大夫见他来了,慌忙递过去一块口巾,“今日又病倒了两个,还望将军小心。”

吴烈将口巾系好,方打起帘子进去。大帐中熏着药,那烟气围绕久久未曾散去。他眼瞧着段亦勋立在一人病榻前,忙走上前唤他一声,“将军。”

纵然段亦勋系着口巾,仍能见他满面愁容的盯着病榻上的人。床榻上的是军中的大夫,此刻已然昏迷不醒若得不了医治许是自此撒手人寰。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嘴唇,接着又昏睡过去。正巧随军医师捧了煮好的药进来,段亦勋吸了口气问道:“今日的药仿佛有些不同,是谁改了药方?”

医师看过士卒拿来的药方,只觉得可行便想着试一试。此时段亦勋问起,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吴烈立即接过话头,“将军,今日军中来了个云游四海的大夫。这药方是她给的,我们只想一试。”

段亦勋的眉头紧颦起来,边州疫情严重,又是梁国叛乱之时。这种非常时期竟如此碰巧有个云游四海的大夫来此,又碰巧能治此次时疫。他满心狐疑,问吴烈道:“那大夫姓甚名谁?如今又在何处?”

吴烈一一回答说:“那大夫自称姓木名叫五口,正在中军大帐中歇息。”

“木五口?”段亦勋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疑虑更甚,“带本将军去瞧瞧。”

吴烈与他一并出了大帐,又将口巾扔进帐前的炉子里,这才向中军大帐行去。一路上段亦勋都念叨着那个名字,忽然加快脚步道:“走快些,我知道此人是谁了。”

一路行至中军大帐,里面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人一般。吴烈打起帘子,段亦勋躬身走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看着跟前那一幅大地图。

“段亦勋见过木先生。”段亦勋对那身影长鞠一躬,脸上的笑意已经隐藏不住。眼神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段将军这军中的地图画的不全啊!”云婧凝视着眼前的地图,压着嗓子对他说。

段亦勋放轻脚步靠近她,忽然将她纤腰往怀中一览,“既然不全,还请木先生指点一二。”

云婧的双眸对上他的双眸,却听他道:“我如今该称你段三公子还是凤小姐还是木先生?”

云婧的拳头轻轻落在他胸口,“你一下就猜出是我,没意思。”

他的大手握住云婧的小手,眼底的笑意蔓延到唇角说:“你怎么来了?梁国乱臣贼子未除。你也敢来?”

云婧的神色暮然严肃起来,“我来自然是替你排忧解难,你若是不想我来我回去便是。”

她说罢便往帐外行去,却被段亦勋高举起来,抱着她转了个圈才停下。她慌张的道:“段亦勋你放我下来。”

段亦勋笑望着她说:“你叫我什么?”

她忙改口,“阿勋你快放我下来。”

“嗯?”

“夫君,你快放开我。”

她的脸骤然红起来,背过身去不理他。段亦勋轻轻把她拥进怀中,“可是天狼出了什么事吗?”

云婧被他问的愣住,霎时间仿佛又回到一月之前的狼城。

那日春光正好,满城飘满了柳絮。青衣正在桃树下坐着,李樾坐在离她不远的台阶上。青衣因林俊彦婚期将近心下更加难受,时常在桃树下一坐一整日。

李樾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常在青衣左右。她坐着一整日,他亦是如此。今日却有些不同,青衣时不时抬眼望着云婧的房间。

直至黄昏时分,听雨初云与云婧一并出了房门。云婧一见她愣住,问道:“青衣,你怎会在此处?”

青衣微微笑了笑,“你这是要去林府吧?我可否跟着你一并去啊?”

云婧霎时间怔住,自己本也不打算去可自从今晨林家主母夫人孟桐传人来请了好几次。也不得不装扮起来,打算去一趟林府。她未答话,已瞧见李樾信步而来。自打他来了天狼,一旦出府总是跟随在身侧。因此青衣常常嗤笑他,明明是个一军都尉如今却像个随行护卫。

“让她一并去吧!你信不过青衣难不成还信不过我吗?我定会全程守着她寸步不离。”李樾一番话说的真挚,云婧不知该如何拒绝他。只得点了点头,首肯青衣一同前去林府。

五人一齐出了凤府,孟桐派来的马车早等候在府门前迎接。三人上了马车,初云听雨跟在马车旁慢行。

行出凤府一时,云婧打开帘子探出头。初云本以为她有何吩咐,却见她的目光只是盯着那些被官府押走的病人。两月以前朝国一场瘟疫,如今已经蔓延到天狼,甚至是关外的北狄。

那些瘟疫病人看起来羸弱不堪,一个个捂住嘴悄悄躲过狱卒的追捕。她看的愣住,眼角不自觉湿润。

青衣看出她的异样,凑上来道:“近几日凤老夫人与凤老先生上街施药,虽说有效到底也是杯水车薪,赶不上这瘟疫扩散的速度。”

云婧叹了口气说:“是啊,这几日城中患病的人愈发多了。只是这多人病了也不愿听从皇命去疫区隔离,使得越来越多的人都得了病。”

她仍瞧着外头问李樾说:“这几日边州如何?”

李樾半晌不答,显得有些为难。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直到云婧回头盯着他。李樾才缓缓说道:“前几日兄长来信,边州疫情严重甚至比朝国还要严重。”

云婧沉默住没说话,碰巧马车停住。见初云并未上前打起帘子。于是在车中等候一时,便听听雨在外头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抚远将军府的人。还请放我们过去吧!”

拦路的士卒并未让开,怒喝道:“不管是什么人,近几日都得严查。车中是什么人?去何处?去做甚?”

听雨一听他盘问也怒了,插着腰打算同士卒理论。云婧在车内道:“车内是抚远将军府的两位小姐以及李樾公子,我等是去林府贺喜。这位英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从车帘里伸出手臂,手上是抚远将军府的令牌。士卒低下头道:“这几日多是病人试图逃过追捕,有的还自称玄影军与柯府的人骗我等兄弟。还请小姐见谅。”

士卒拉开围栏放马车过去,行出许久。青衣忽听砰的一声,马车在街边停下来。紧接着便是初云与听雨的惊叫声。

李樾一把按住正欲起身的云婧,“你们在车内坐着,我出去看看。”

他飞身下了车,见初云听雨抱做一团,指着车底的男子。车底的男子脸色苍白,已经晕过去。李樾惊的说不出话来,云婧接连唤他几声他也没应。

她忍不住下车来瞧,看到车底的男人亦是怔住。接着对初云听雨吩咐道:“快把人抬进车里。”

李樾四下一瞧,见已有官兵朝着马车而来。他飞快拿了件袍子裹住男子一把把他扶起来,飞身上了车。

那官兵走到车前行了个礼道:“凤小姐,何事在此停车?可需要末将帮忙?”

云婧摇了摇头,笑说:“多谢将军好意,我这正要去林府道喜。就先告辞了。”

官兵仍等候在一旁,他方才显然是瞧见车底的人影。只是凤云婧闭口不言,他也不得再问。只是马车离去之时,恰巧一场微风卷起窗帘,他恍然瞧见李珏身边被袍子裹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