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四面的窗户已经被风吹开,屋里的灯一时间全熄灭了。只有月光更加直接的从外打在桌子上。
霎时间的黑暗让云婧难以适应,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紧抓着自己身边的翊卫。
可她身边的人不是翊卫,因为那个人身上的香气是翊卫身上不会有的。那是个女人,但她感受到的不是女人柔软的手而是冰冷的刀锋。
云婧道:“公羊倩?”
公羊倩愉悦的笑声传来,刀锋随着她的笑声更加贴近云婧的脖颈。
云婧道:“你想用我的性命去威胁段将军?”
公羊倩道:“不错,只有委屈公子……”
她的声音顿住,因为她的脖子上也感觉到了一丝冰凉。是刀刃的冰凉。
客栈的门也在此刻被推开了,月光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延留奉之。他身上的白色大氅雍容华贵,但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延留奉之玩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刚将左脚踏进客栈,客栈里的人竟然一齐站了起来又一齐向他问声好。
他是任丰的好友,这客栈里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延留奉之命人点起灯,刺眼的灯光一时间让人适应不来,即使是公羊倩的手都抖了抖。
她的手抖并非因为灯光,而是延留奉之的目光。
从来没有那个女人能在延留奉之的注视下还能淡定自若。即使欧阳倩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但她也是女人。
延留奉之道:“公羊姑娘还是这么喜欢舞刀弄枪啊!”
他微微一笑,让公羊倩有些不好意思。她将雁翎刀背到身后,飞身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延留奉之道:“段将军不想请我喝杯酒吗?”
他的声音被云婧听见,她皱了皱眉头。因为整个客栈里的人只有她听出了异样。
云婧道:“翊卫,延留奉之受伤了。”
翊卫道:“你听出来了?”
云婧道:“他喘息的声音太大,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还是能听出来。他伤的不轻,我在碧湖山庄曾经试过他的武功,比起任丰差不了多少。能够伤他这么重的人一定是一位高手。武功甚至跟阿勋不相上下。”
翊卫道:“将军的武功在武林里也算得上前四了,其他三个一个是昆仑道人一个是天权老人。还有一个就是任丰,但是任丰与延留奉之交好自然不会伤他。如果按照你这么说难道是天权老人或者昆仑道人来了?”
云婧道:“天权老人在何处我不知道,但是昆仑道人从来没有下过昆仑山。哪怕他七个徒弟被杀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昆仑山。”
翊卫道:“天权老人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天池,只有他们两个的徒弟在中原混迹。如果延留奉之的武功和任丰不相上下,那能重伤他的人一定是个大麻烦。很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云婧抢在他之前道:“很有可能是冲着阿勋来的,毕竟他的武功在武林上能排在前三。能够和他分出高下该是武林中所有人的希望吧!”
二人在楼上的谈话还是被杨一风和聂清风听了去。杨一风正欲说话,延留奉之道:“杨一风,聂清风你们先退下吧!”
云婧道:“这里的人显然全是延留奉之的人,公羊倩,罗无生,顾生三个人都是武功能在武林上排前二十的人。可他们都听命于延留奉之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翊卫笑道:“他们哪是听命于延留奉之,这些人都是听命于任丰。”
云婧笑道:“不,他们听命的人都是延留奉之。你看罗无生,自打延留奉之进了这间客栈,他的行为都局促的很多。全然没有适才那种潇洒自如。”
翊卫也看见了罗无生的样子,他将桌上那杯酒拿起来又放下去。罗无生这个人喝酒向来豪爽,从未像今日这般过。公羊倩更是奇怪,一直盯着窗外那一轮明月,脸上还带着少女的娇羞。
云婧道:“看来公羊姑娘对六王爷倒是有情,她刚刚完全可以杀了我。但她不愿意在六王爷面前杀人。”
翊卫道:“所以再冷酷的杀手,一旦有情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小二又给楼下上了一壶酒,段亦勋给延留奉之满上一杯,但他却不喝酒。他身上有伤,也不能饮酒。
段亦勋道:“六王爷要在下请你喝酒,可是又不喝酒。这是为何啊?”
延留奉之端起酒杯道:“段将军的酒,果然是好酒。延留奉之谢过段将军。”
他将酒杯送到自己嘴边,眉头又一次皱起来。
云婧道:“将军,很晚了。该歇着了。”
翊卫知道她是在帮延留奉之,但他只当作不知道的。
段亦勋将酒杯放下,道:“今日夜深,来日再同六王爷买醉。”
延留奉之没回答他,因为他一直看着楼上的云婧。从他走进客栈,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云婧。
段亦勋踩在木楼梯上,他的脸色霎时间就沉了。他在生气,气恼延留奉之。
云婧道:“很晚了,咱们回去吧!”
段亦勋暗自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不知道是因为窗外一阵一阵的秋风,还是因为刚才公羊倩的刀刃。
二人并肩而行,云婧小声道:“延留奉之怎么会来这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奇怪。”
段亦勋道:“更奇怪的是,延留奉之受了重伤。在碧湖山庄的时候乔玄这样的前辈都夸赞他内功深厚,能把他打成重伤的人武功肯定不在我之下。”
云婧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延留奉之受了伤?”
段亦勋笑道:“你听出来延留奉之受伤,我也听得出来。”
云婧道:“我还以为整个客栈只有我听出来了呢,没想到段将军也听出来了。”
段亦勋看她笑面如花的模样不禁忍俊不禁。
楼下的延留奉之还是将那杯酒喝了下去,因为云婧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罗无生抱着一壶酒走到他跟前,道:“六王爷何苦自己喝闷酒,不如在下陪六王爷喝一杯?”
延留奉之看他,罗无生已经不敢再出声。一个武林中让人谈虎色变的狠毒杀手,居然也有一天会出现那样惊恐的神情。客栈里的人已经不单单是好奇,显然也同他一样惊恐。
公羊倩倒是不怕,因为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延留奉之从来不会对美女下手,更不用说主动送上门的美女。
转眼之间公羊倩已经倒在延留奉之的怀中,她的指尖从延留奉之的后脑划下来,划过他的脖颈最终划到他的锁骨上。
公羊倩道:“六王爷何必这么伤神,不如今晚就让我来服侍六王爷吧!”
全天下多的是女人想爬上延留奉之的床,公羊倩也想。不仅仅因他是大宛的六王爷,更因天下人都说他是七国第一美男。
延留奉之冷着脸,若是寻常男人有公羊倩这样的女人送上门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可他不是,他从来都不是寻常男人。
延留奉之道:“滚!”
公羊倩的脸一时间煞白,这里的武林中人太多了。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公羊倩主动送上门,结果反而吃了瘪。
谁料延留奉之突然间抱住公羊倩的纤腰,道:“我说的可不是你。”
公羊倩的脸色又是一阵驼红,她终于要做延留奉之的女人了。
客栈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因为延留奉之要他们离开。谁也不会留在这自讨没趣,谁也不愿意坏了延留奉之的兴致。
公羊倩口中的热气喷在延留奉之的脖子上,道:“时候不早了,我服侍六王爷歇息吧!”
延留奉之道:“你可以走了,我不习惯有人服侍我歇息。”
公羊倩一怔愣,武林中谁不知道延留奉之是离不了女人的。可他却偏偏说自己不习惯有人服侍。
延留奉之道:“同样的话需要我说第二次吗?”
公羊倩纵使不想承认,但她此刻也不得不离开。她不能改变延留奉之的想法,更不能忤逆他的话。
整个客栈里只剩下三个人和一副棺材,喝酒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延留奉之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酒水在月光下闪着白光。他将酒杯放到嘴边,又放回桌子上。
他想喝酒,又不想喝酒。他想一醉解千愁,但他总想起云婧适才得解围。
他突然后悔让公羊倩离开,他总觉得这时候有个人在自己身边总好过一个人。
“喝这么多酒,不要命了吗?”
他眼睛突然一亮,因为二楼围栏上站着的人正是云婧。
延留奉之道:“要命,要命。”
云婧掩嘴一笑,已经从楼上走下来。木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这一刻就仿佛迷人的乐曲。
云婧道:“把手伸出来吧,我替你把脉看你伤的重不重。”
延留奉之此时已经呆住,只知道听她的话伸出自己的手给她。
云婧道:“伤的有些重,酒不能喝了。我给你写一张药方,你吃几日就好了。”
延留奉之道:“不喝,不喝。”
云婧将写好的药方交到他手上,道:“打伤你的是什么人?”
延留奉之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一直蒙着面。一身黑衣黑裤还用黑纱蒙着面。”
云婧惊呼道:“难道是任丰?”
延留奉之道:“不可能,任丰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一定不会是他。”
云婧道:“所以说有一个武功与任丰不相上下,打扮与任丰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延留奉之点点头道:“他也会落霜掌,因为打伤我的武功就是落霜。”
武林中第四个会落霜掌的人出现了,他一定是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