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还没完全的降下来,马车与两匹快马已经驶离益州。
现在的李府剩下的只有两个棺材,一个是李燃的尸体,一个是李樾的尸体。但相似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奇怪的伤口。
李老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紧紧抓着青衣的手。如果她能看见,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害怕。
云婧道:“老夫人,李珏在盛京购置了一处宅院。他担心您自个儿在益州不方便,所以呀就自作主张把您接到盛京。也好安这两兄弟的心啊。”
李老夫人叹道:“老二只有我这么一个家人,我现在也只有老二这么一个家人。他若有事,我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答应?”
云婧怔住了,道:“李老夫人,您……”
李老夫人道:“李樾是我儿啊,他的声音哪怕我十年都听不见这一听也就能听出来了。我知道段将军和老二怕我伤心,也请夫人莫要说破。”
云婧道:“老夫人放心。”
李老夫人松开手,她闭着眼在休憩。可她无法入眠,她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一时失去两个儿子。
马车缓缓停下,应该到了商丘。
段亦勋打起帘子,道:“老夫人,到商丘了。”
商丘城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花灯在风中摇摇曳曳。李老夫人看不到,云婧虽然看得到但她也没有心思去看这华灯初上的场景。
一行人进了客栈,客栈里的人都有些好奇的看向他们。
那些人都是在看段亦勋,但段亦勋却不看他们。
段亦勋道:“掌柜,还有空房间吗?”
那瞎了眼的掌柜听出段亦勋的声音,脸上的笑意已经藏不住。
陈伯道:“有,有空房。需要多少空房都有。”
小二已经笑嘻嘻走上前,带着李珏等人去了后院。
段亦勋却没跟上去,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客栈里的人。
云婧道:“你是不是在奇怪?商丘的客栈还不算人满为患,这些人为何偏偏选了陈伯的客栈?”
段亦勋道:“没有,这些人的武功仅仅只能自保。如果遇到像贺平烟这样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是遇到我。”
云婧道:“那你在看什么?”
段亦勋道:“我在看这些人吃的是什么?”
他不说的时候云婧还不觉得,他一说出来云婧也觉得有些饿了。
云婧道:“我也饿了。”
二人找了个桌子坐下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小二连忙迎上来。他满脸堆着笑,他对谁都是这幅神情。
小二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段亦勋道:“来一道八宝葫芦鸭,一碟酱牛肉和一碟饼。”
“段将军还真是细心,我人还没到就已经想好要收买我了。”
门口掠进来一个人,直到他到桌前,云婧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贺寒碧?竟然是你”云婧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段亦勋请来的人是余无秋,因为在任丰别院的那一次余无秋也在那里。
贺寒碧拉过一个蒲团坐下,道:“夫人这么惊讶做什么?那一日任丰别院,我也在啊!”
云婧道:“当然惊讶了。”
贺寒碧道:“如果是师兄出现在这里,夫人还会惊讶吗?”
云婧几乎想都没想,道:“不会。”
贺寒碧道:“段兄这么急叫我来有什么事?”
段亦勋道:“有人要杀李家母子,所以我请你来保护他们到盛京大营。”
贺寒碧道:“已经有段将军您在这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段亦勋道:“我明日要和夫人去天狼山,所以李家母子就拜托你了。”
贺寒碧道:“将军和夫人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去天狼山?”
段亦勋道:“不瞒你说,李家大哥和三弟的尸体上都出现了奇怪的符号。云婧说曾经在天狼山上见过这种符号。”
贺寒碧道:“符号?可否让我一看?”
段亦勋拿出袖中的那一块布帛,他们在离开之前段亦勋将那个符号抄了下来。
贺寒碧道:“这不是什么符号,这是一个字。”
段亦勋道:“你看得懂?”
贺寒碧道:“略知一二,当初在昆仑山上的时候曾经查阅过山上的古籍。这个文字非常的古老。但是这个字,我也确实看不明白。”
喜悦顿时一扫而光,段亦勋又将那块帛书收了起来。他本该知道,这个文字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贺寒碧道:“弱水玉家的人知道这种文字,你们可以去那问个究竟。”
云婧道:“除了弱水玉家,还有哪里懂得这种文字?”
贺寒碧道:“据我所知,除了弱水玉家,应该没有知道这个文字的人了。玉家的医药典籍很多都是用这种文字记录下来的。”
三个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因为小二已经将饭菜端上来。
云婧食之无味,她不弄清楚这是个什么字,如何也吃不下饭。
段亦勋也是一样,他太好奇这个字是什么,他恨不得现在就身在天狼山上把这所有的事情问个究竟。
只有贺寒碧吃的满嘴满手的油,他又喝了几杯酒。这才摸摸自己已经鼓起来得肚皮,满意的趴在桌子上。
云婧道:“既然贺寒碧来了,咱们也该走了。”
段亦勋道:“李家母子可就交给你了。”
贺寒碧比起他师兄贺平烟还是有着名门正派的作风。
他立刻严肃起来,全然没有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二人先后走出客栈,夜间微凉的秋风让云婧仅有的一丝睡衣也消失殆尽。
段亦勋的脸被斗篷宽大的帽沿遮住,再加上夜色厚重。根本看不清斗篷下的人是谁。
云婧道:“贺寒碧真的保得住李老夫人和李珏吗?”
段亦勋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除了贺寒碧没有人可以来了。”
云婧也知道,贺平烟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就连武林中最会找人的万事通都找不见他。
段亦勋道:“余无秋现在已经在曲沃等候。如若七日之后还是没有看到李家的马车,他会用我的名义给武林中人发出追缉令。赏金一万金。”
云婧道:“如若有赏金,武林中人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找那个人。”
段亦勋道:“我希望这个通缉令永远不要发出来。”
比起找出这个人,他最希望的还是李珏能活着。
马蹄停在城门之前,现在已经过了丑时。城门早已经下钥。
段亦勋道:“守城将士何在?”
城门的角落里支出一直长矛,紧接着探出一个脑袋。那人打着呵欠,显然有些烦恼。
“城门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城。”他话刚说完就将支起的长矛放下去。
段亦勋厉声道:“开城门,不许耽搁。”
那人不耐烦的起身,一见段亦勋手上得剑又将话咽下去。
即使他不认识段亦勋,他也不会不认识灭魂剑。
他忙将城门打开,恭顺的立在门边目送段亦勋离开。
两个黑衣人牵着两匹马走在官道上,两个人走的并不块甚至还有些小心。
两旁的树林里静的都能听清自己的脚步声,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淡定自如。
云婧道:“你为什么要余无秋等在曲沃?不让他到这里来?”
她想同段亦勋说说话,这样总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段亦勋道:“余无秋的功夫还不如贺寒碧,让他来这送死吗?”
云婧道:“如果贺平烟在这就是万事大吉了。”
段亦勋也是第一次这么想贺平烟,过去只要想找他从来都会找到。
段亦勋道:“贺平烟替我们查重伤延留奉之的那个人,一定也是危险重重。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藏起来。”
云婧道:“你的意思是,贺平烟他很有可能被假任丰打伤,甚至......”
她本来想说贺平烟也许死了,但她没有说出口。她希望贺平烟活着,希望这一切猜测都是错的。
段亦勋却点了点头,道:“有可能,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们找不到贺平烟。”
云婧道:“你说刻下这个字的人会不会和假任丰也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说话的人不是段亦勋。
云婧惊讶道:“贺平烟!”
树荫里缓缓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一心去找的贺平烟。
他蓬头垢面的样子和平日里硬朗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几乎已经成了一条一条的。
他正胸口有三道一般长的伤口,不像是剑伤,倒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
贺平烟缓缓抬起抬起自己的左臂,小臂上赫然就是那个字。
云婧道:“你手上这个字是谁弄得?”
贺平烟道:“假任丰。”
云婧道:“你身上的伤也是假任丰弄得?”
贺平烟道:“是。他的武功很高,而且招式变幻莫测。”
他猛的咳嗽几声,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云婧道:“带他回天狼山,他伤的很重。”
段亦勋把昏迷不醒的贺平烟放到马上,道:“贺平烟伤的这么重,还能来找我们。那个假任丰一定就在商丘。”
云婧道:“那个给我们上菜的小二,你还记得吗?”
段亦勋道:“记得,他好像是穿着一身紧衣。这不应该是小二的打扮。云婧,你带着贺平烟先去益州等我。如果过了晌午我还没到益州,不要等带着贺平烟走。”
他将缰绳交到云婧手上,还有那块能调兵遣将的令牌。
马蹄的声音逐渐远去,天边的夜色好像也随着马蹄的声音变得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