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九章 2
作者:微尘界      更新:2019-11-23 03:40      字数:3615

梁国的花灯会也很热闹,也是这样熙熙攘攘。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那些与心上人同游的人。

云婧在夜市上逛了一会,这是梁国为数不多的夜市,所以各国商贾都在这一夜摆摊出来。

她无心夜市上的热闹,她本就是为了找段亦勋而来此的。

可盛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酒馆都见不到段亦勋的人,难道他未曾来过盛京城的酒馆?还是说他已经离开盛京城了?

可段亦勋没去盛京大营也没回段府别院,除了盛京城她实在想不到段亦勋会去哪里。

她能听见夜风习习,她能看见花灯摇摇,她能看见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可她就是看不见段亦勋,有人出城,有人进城可这些人里面都没有段亦勋。

盛京城中的人渐渐空了,即使在年三十没有宵禁的夜晚,梁人还是愿意留在家中守岁。

整个城中的大街小巷,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夜风依然习习,花灯依旧摇曳。笙歌停了,一切都显得何其萧条,孤寂。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偷偷和同村孩子下山去玩。也是同样习习的夜风,也是同样摇摇的花灯,更是同样萧条寂静的街道。整个智城也像今天一样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云婧那时怕极了,即使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极其恐怖。她只敢蜷在柳树的树荫之下,将自己紧紧抱做一团。

最后还是凤云逸寻来。可这一次在梁国的夜里,没有凤云逸,谁也没有。

她只能把自己蜷着紧紧靠着树杆,她看似什么也不怕却独独只怕笙歌过后的这一刻寂静。

夜很长,寂静也很长。但却没有一个人出现会打破这夜的寂静。

云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骤然看见眼前的一双软靴。

她缓缓抬起头,顺着那双靴子往上看去。段亦勋高大的身型几乎把月色挡了完全。

段亦勋蹲下身,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婧很想扑倒他怀中,可她只能忍住道:“我看你出来许久,所以我才找来了。你若是不想见我,我现在就走。”

她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走。

段亦勋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云婧顿住脚步,道:“有,任丰。我和任丰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举,我对任丰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我想救他只是因为他多次救我,我想还他这份恩情。如此而已。”

段亦勋笑道:“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云婧轻轻道:“嗯。”

段亦勋道:“我都知道,只是我讨厌任丰在你身边。我对他嫉妒的都快疯了,我恨不得杀了他。”

云婧道:“阿勋,在盛京府衙还能查到我们的婚约。除非你写一纸休书,否则我永永远远都是你的妻子。”

段亦勋道:“我知道,可我要你心里只有我。”

云婧道:“从我第一次在天狼山见到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啊!”

段亦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道:“不要再对任丰有任何的善意了,你救他一命我放他一命。这份恩情已经还清了。”

云婧道:“好,以后我与任丰形同陌路,就当我和他从未见过。”

段亦勋握住她的手,抬头瞧了瞧悬在半空的花灯。花灯随着划过的微风摇曳生姿,四面都是五颜六色的火光。

段亦勋道:“年三十的灯会也好美啊,都还没来得及和你一同看看呢!”

云婧道:“日子还长,灯会年年都有。明年,后年,只要你想我们每年都可以来。”

段亦勋借着灯光看清她眼底的泪光,她眼底水波流转,一双美目中却含着笑意。他不懂云婧在笑什么,也不明白她在伤心什么。

“怎么哭了?”她的泪珠落下的时候,段亦勋也同时问出这句话。

云婧道:“突然想哥哥了。记得小时候我和同村的孩子下山去玩,结果我每一次都会贪玩走丢,每次哥哥都会来找我,那时候我走累了哥哥都会背我回去。可是自从哥哥入朝为官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找我,我也没再下山玩过。”

段亦勋突然蹲下去,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云婧迟疑的趴在他背上,道:“段大将军还会背人啊?”

段亦勋笑道:“活人呢这是头一次背,不过在战场上尸体倒是背的不少。”

云婧的神色沉了,狠狠在他肩上打了一拳。

段亦勋的笑从轻笑变成了大笑,大笑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一直穿到嫣蕊的那栋小楼之中。

贺平烟歪在蒲团上,桌角上还放着一壶没喝完的梨花酒。

嫣蕊从窗口看着远行的二人,道:“那位就是段夫人?段将军可真是深情。”

贺平烟道:“你可知道,段将军和段夫人多次出生入死,这情谊自然不一般。但是那段亦勋也是个痴儿,我和他认识这么久若是没有段夫人出现我都要怀疑他有断袖之癖了。”

嫣蕊盯着桌角那一壶酒道:“段将军一见段夫人,连酒都没喝完就匆匆离开。若我是女子,我也一定会对这个人死心塌地的。”

贺平烟喝了一口酒道:“可惜我不是段亦勋那样的痴儿。”

嫣蕊原本含在眼中的期待忽然之间消失殆尽,她早知道贺平烟的那些风流韵事。她也知道,贺平烟永远都不会像段亦勋那样与一人终老。

可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隐隐期盼什么?

嫣蕊道:“时候不早,我这小楼也不迎客了。你若还愿意在这吃酒,就请自便吧!”

她走出琴室,明知贺平烟在看她却也不曾回头望一眼。

嫣蕊是名动天下的艺妓,但也不过是文人墨客的红颜知己。她永远都成不了天狼郡主那样清白人家的姑娘,就像她永远都成不了贺平烟心里唯一的那个人。

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被他喝下,但他没有像嫣蕊离开琴室。他依旧歪在蒲团上,他从来不在意嫣蕊是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他只知道自己和段亦勋不一样,他永远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永远都有人会找上门。谁都不知道哪一天就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天。

他怎么能和段亦勋一样有一个家呢?

贺平烟遥望着当空的皓月,他不止一次觉得老天不公。凭什么有人出生就是王公贵胄,但有的人出生就是父母双亡。可他很快就想开了,或许命就是如此。

人活在世上,什么都能改唯独只有命改不了。

树叶簌簌作响,越往别院走就越发冷清。方圆五里之内只有段府别院一座府邸,更何况这个时候人人都在家中守岁更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云婧把段亦勋抱的更紧,尽可能的和他贴的更近。

段亦勋道:“怎么?一向胆大的凤大夫也有害怕的时候?”

云婧道:“我,我才不怕呢!”

段亦勋道:“真的吗?我听说墨山的月色可是很美呢!不如去后山赏月如何?”

云婧道:“墨山啊?墨山上好像不太平呢!”

段亦勋噗嗤笑出声,他看着云婧一面说自己不怕一面又害怕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云婧道:“你又骗我,你都没一句真话。”

段亦勋道:“我可没骗你,墨山上的月色是真的很美。以前我就是在墨山上跟着师父学会了落霜掌。”

他嘴上说着,眼神也不自觉的落在藏在树林之后的墨山上。

墨山墨山,它和名字一样如墨一般藏在黑夜中。

云婧道:“既然墨山上的月色那么美,不如就去看看吧!墨山上近来不太平,若是能随手抓个小贼小鬼什么的,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段亦勋道:“秦煜和清郁还在府上守岁呢,我们是主人怎么能独留客人在家呢?如此也太不合规矩了。”

他做事情总会依照着规矩二字。段亦勋往别院行去,可他还是回头望了望墨山。

段亦勋九岁就没了爹娘,陪他最久的人除了翊卫的爹就是师父。

他和师父在墨山上度过了多久?四年,五年?和师父一起的每一天都过的好快,只如从指缝流走的细沙。

师父一直对他很严厉,但同样也很慈爱。每每在夜间练功之时,他都会抬头看看星空。

那时墨山上的月亮那么近,近的好像一抬手就能摸到。

自从第一次领军平叛之后他就再也没上过墨山,他无时无刻不想和师父再一次在月下把酒言欢。可他再也等不到了。

墨山如初,美景如初就连天上的月也和几年前一样。

只是……

只是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云婧道:“你怎么了?”

她看的却不是段亦勋,而是手背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段亦勋道:“我只是想到了师父。”

段亦勋从来就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侩子手,如果天下能相安无事谁又愿意满手鲜血背满了人命呢?

云婧道:“你这么恨任丰,是不是也和师父有关?”

段亦勋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当年我因为练烈阳险些走火入魔。若非师父救我,教我落霜,我只怕早就是一具死尸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杀了师父,和弑父有何区别?”

云婧勾住段亦勋的脖子,她什么也没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也不说或许比说些什么要好得多。

段亦勋重情重义,对段家军和段亦轩自不必说。对孙络和凤云逸也都是坦诚相待,对与他而言有救命之恩的师父又岂是旁人唇齿之间就能忘却的。

“你们都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云婧一见慕容清郁,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慕容清郁道:“还不是你出去找段将军,秦煜觉得担心不过所以出去找你。这下好了,你们可算回来了。”

段亦勋道:“看来都是担心你的人,担心我的人可没几个呀!”

慕容清郁抢着道:“你段将军武功高强,又善于谋略。这世上有几个人遇到你还能全身而退啊,又何必我们多操些心呢?”

段亦勋遇上慕容清郁总是没有法子,他只能庆幸慕容清郁是秦煜的妻子而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