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山脚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江诚和齐秋水正享用着烛光晚餐。在烛影摇晃、气氛安宁的火车座里,江诚笑意盎然地欣赏着喝着鸡汤的齐秋水。
此刻的她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束成了一个小马尾,穿了件天空蓝的格子衫,袖子卷到了手肘上。
“好喝吗?”
“很好喝。”齐秋水坦率地回答,“可是太贵了。”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去普通一点的餐厅。我不想你花那么多钱。”
“现在就开始勤俭持家了?”江诚心里划过一阵暖意,“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齐秋水的脸蛋陡然一红。
服务员将两份七分熟的牛扒端了上来。
一顿丰盛的晚餐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江诚一边开车,一边和齐秋水笑逐颜开地聊着天。突然,手机响了。
“喂?”
“江诚……”章敏杉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出事了……你在哪里……你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
“你怎么了?”江诚皱起了眉头。
“江诚……拜托你了……我在家等你……你快过来……”章敏杉抽抽搭搭地说。
“好吧,我现在过去。”江诚一口答应。他把方向盘一转,将车子掉了头,往章敏杉住处的方向前去。
二十分钟后,江诚把车里开到了章敏杉居住的高级别墅区的门卫处。他拿出身份证办理登记手续,等了大约几分钟后,升降栅栏自动升起,他把车缓缓地开进了别墅区里。
别墅门一打开,就看到章敏杉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口。她身穿一件灰色毛衣、黑色长裤,长长的头发束成了丸子头,样子有些憔悴。
“怎么了?”江诚一进门就问道。
章敏杉突然往前踏了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江诚陡然一惊,显得十分尴尬,两只手僵直地放在身体两侧。
“你到底怎么了?”江诚低声问道。
“江诚……我好怕……”章敏杉恐慌不安地说。
江诚轻轻地推开了她:“我们坐下说吧。”
“秋水,”章敏杉突然抬起头来,“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我有一些事,想私底下跟江诚谈一谈。”
“敏杉,我和秋水已经在一起了,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当着她的面说。”江诚此时此刻最在乎的还是齐秋水的心情。
章敏杉多看了齐秋水两眼,这才意识到齐秋水的眼睛和以往不同了。
“你……你的眼睛……”她支支吾吾。
“没错,治好了。”江诚微笑地说。
章敏杉有些惊讶:“想不到……恭喜你啊。但是……这件事我只能对江诚说。江诚,我要单独跟你谈。”
齐秋水默默地看着章敏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电灯泡一样杵在他们中间。刚才章敏杉抱着江诚的那个画面,始终令她感到有些窒息的难受。苦涩的心情,正一点一滴的在侵蚀着她的心。
“没关系,我出去好了。”齐秋水强忍着心中的醋意,顺从地说,“你们好好谈。”说完她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江诚不悦地看着章敏杉:“外头那么冷,你怎么让她出去了?”
“我也没办法。”章敏杉面露难色地说,“你先看看这个。”说完,她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似的,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叠照片。
她吞了吞口水,紧张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将照片递了过去。江诚接过照片,不禁一震。
这些照片,全是一男一女在床上进行鱼水之欢时所被人拍下的床/照。
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不同日期的床/照。
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令江诚看了都不禁感到尴尬。
照片里的女人正是章敏杉。而照片里的男人,江诚也认识。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诚身为调查员独有的嗅觉,已然闻到了犯罪的味道,“你遭人勒索了?”
章敏杉面无血色地点点头:“这个人……把照片放在的信箱里,还……还留给我一封信……”
“给我看看。”江诚赶紧说道。
章敏杉把信拿了出来。
信里没有署名,发信人从报章上把字体剪裁下来,将其大大小小、横七竖八地拼凑在一张白色a4纸上。信的内容如下:
b市人流爆料人是我。想赎回照片,明晚八点,一个人开车到金溪大桥的桥底下,不见不散,条件面议。如果报警,后果自负。
江诚问道:“信和照片什么时候送到?”
“……前天。”
“什么?”江诚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早点报警?”
“我害怕啊,这种照片,怎么能随便给警方看……我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你帮的忙。”章敏杉底气不足地说。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构成刑事案了,报警才是你应该做的事。信里要你昨天晚上去见他,但你没去,他还有再主动联系你吗?”
“没有。”章敏杉想到这里,脸色更加苍白了,“但从今早开始,我发现有人一直在跟踪我。直到刚刚,我从朋友家聚会回来,我都能感觉到那个人一直在我身后盯着我。”
齐秋水一个人漫无目标地在别墅区的街道上踽踽而行。
临近冬天的季节,外面越来越冷,齐秋水将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心绪不宁地散步着。
江诚和敏杉姐到底在谈些什么?
他们究竟谈完了没有?
刚才章敏杉执意要她离开的样子那么冷漠,会不会是她对江诚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呢?
齐秋水小小的脑袋一下子装满了许许多多的负面想法,每一种想法都令她倍感煎熬。她在小区里的超市里百无聊赖地逛着,突然被眼前的货物给吸引住了。
贝利牌子的榴莲巧克力。产地马来西亚。
她记得江诚曾经跟她说过,在他七岁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曾和父母在马来西亚住了三个月。当时,当地盛产的榴莲巧克力成了他最喜爱的零食,后来他们回国了,他就再也吃不到这个口味的巧克力了。
多年来,他每逢逛超市的时候都会特别留意有没有这种口味的巧克力,但总是不得要领。那种香醇、甜涩的滋味,只能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
齐秋水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小钱包,里面的钱不多,是江诚每个星期按时发给她的零用钱。
她首先抱了一盒,走了几步,又想到了章敏杉。她再数一数钱包里的钱,还足够多买一盒。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又多抱了一盒巧克力,拿到柜台去结账。
从超市里走出来后,齐秋水来到了小区里的池塘。这里有一个人造假山和人造瀑布,发出淙淙流水的声响。她朝水里望了一眼,赫然发现有两个身影在她身后晃了晃。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地看了一下,只见两个身影突然来到了她的身后。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人打晕了过去,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两名身穿小区保安制服的男人手脚麻利地将齐秋水抱进了路旁的一辆私家车里。
“快,看看她身上还有什么?”
“把所有东西扔了!”
他们飞快地检查了一遍齐秋水的口袋,除了手机和钱包以外并无其他。其中一人将她的手机和钱包扔进了池塘里,然后双双跳上了驾驶与副驾驶座,车子扬长而去。
“敏杉,这件事情,你应该报警的。”江诚听完章敏杉的陈述以后,慎重地说,“这是属于a市刑警队的工作。”
“江诚,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章敏杉含着泪水,“我只想拜托你帮我调查这件事。”
“我们调查局也有自己的规矩,没有经过上头接手的案子,我不能擅作主张。”江诚说道,“这样吧,我先请示一下霍风,看看他赞不赞成由我来接手这个案子。如果他同意,我就负责你这个案子,好吗?”
章敏杉感激地点点头。江诚拿出了手机,拨打了霍风的电话。
“老大,人带到了。”两个男子将昏迷过去的齐秋水放在地上。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正负着手背对着他们,身穿一袭黑色的袍子,脸上还带着面罩。
“手脚干不干净?”他问道,声音平静沉着。
“你放心好了。这个小妞还没有报警。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她已经失踪了。”
“很好。”年轻男人满意地说,他把头转了过来,朝躺在地上的齐秋水走去。
一看清楚齐秋水的样貌,他顿时脸色骤变,立即转过身来,对着最近的那个男子狠狠地掴了一个耳光。
“笨蛋!”他暴跳如雷,“你们抓错人了!”
“抓错人了?”两个男子面面相觑,“可……可我们是亲眼看见她从家里走出来的啊?”
“你们八成是偷懒了!你们是怎么盯的梢?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饭桶!”年轻男人将枪口对准了说话的人,“连女明星都认不出,真是蠢货!把你们养在身边,简直就是浪费口粮!”
他们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老……老大。”其中一人吞了吞口水,“饶命啊,老大。”
“我们……我们现在就回去把她给掳回来……老大请息怒……”另一人说道。
“不用了!”年轻男人缓缓地把枪口放下,走到齐秋水身边,蹲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她。
这个女孩好像有点面熟。但他记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齐秋水渐渐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她睁大眼睛,惊恐万分,一时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齐秋水背脊发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年轻人冷冷地问道:“你是谁?你和章敏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中?”
“我……我是齐秋水……我……”齐秋水的大脑正在快速地运转。
她突然灵机一动:“我是张小姐家的钟点工……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打杂的……”说完,她突然伸出手,茫然地往前方探索着,向前匍匐爬行。
“这到底是哪里……”齐秋水惊慌失措地问,茫然的表情四处张望,但却没有一丝焦点。
年轻男人仔细地盯着齐秋水的双眼。他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孩,居然是个瞎子。
“你……眼睛看不见?”他试探性地用手在齐秋水的眼前晃了晃。
齐秋水没有一丝反应。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份工作……张小姐是第一个肯聘请我的人……她是一个好人……”
“闭嘴!”年轻男人果然愤怒了。
“大哥,你行行好,把我放了吧……我这才第一天到张小姐家打杂,如果你要找她,上她家找她去,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齐秋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一个劲儿地哀求。
年轻男人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老板到底是谁?”
“张小姐?”齐秋水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是谁?”
“她是当红的女明星。章敏杉。”年轻男人说道。“你当真不知道?”
“章敏杉?”齐秋水一怔,“我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她好像是个演员吧?原来她就是章小姐啊……我还一直以为,章小姐的章,是弓长张的张……”她恍然大悟地说,“我居然在一个明星家里工作……”
年轻男人盯着一问三不知的齐秋水,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紧抿双唇,聚精会神地思忖着怎么利用齐秋水这枚阴差阳错、半途杀出的棋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霍风同意接手你这个案子了。”江诚挂了电话,对章敏杉说道,“你今晚先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谁敲门都不要让他进来。明天,我会派警员来对你进行二十四小时的保护。”
“好。”章敏杉终于稍微放下心来,“谢谢你,江诚。”
“不客气。”江诚站了起来,掏出了手机,拨打了齐秋水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怎么电话关机了?”江诚疑惑不已,再次打了过去。
还是关机。
“她是不是为刚才的事生气了?”章敏杉在一旁插口道,神情略显尴尬,“不好意思,我一开始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她会吃醋很正常,等会儿你好好跟她解释。”
江诚听了章敏杉的话后,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不安感。
“生气……关机……”江诚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根据他对齐秋水的了解,齐秋水不是一个会耍脾气的女孩。她很温柔,温柔得只会把所有的委屈隐藏起来,独自咽进肚里。
“我先走了。”江诚急匆匆地离开了章敏杉的别墅。
江诚走后,章敏杉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心情平复了许多,不再像刚刚那么害怕了。她转身上楼,冲了个热水澡,准备上床睡觉。正吹着头发时,门铃突然响起。
她顿时脸色大变。她跑到客厅,悄悄地朝猫眼上望去,突然松了一口气。她把门打开:“你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江诚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地看着她:“秋水有没有回来这里?”
“没有啊。”章敏杉顿时被江诚的表情吓呆了,“怎么了?你跟秋水吵架了?”
“秋水不见了。”江诚脸色发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