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直接就把血淋淋的手伸过来,我一看,吓了一跳,这血怎么越流越多呢。
刚才我肯定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才会把他咬成这样,想着那一声破空而出的惨叫,可是整个城市都听到了的,想必很多睡梦中的人都被惊醒了吧。
这一口,咬得也忒狠了些,连皮带肉的都快被撕扯了下来,惨不忍睹啊。
我四周看了看,这个时候很多人还在梦乡里,街道清冷,安静,除了前面拐角处卖早点的阿婆在忙着招呼客人,所有的商店都关着门。
这会儿想买药也是买不到的,但是我总不能看着他流血而亡吧,更何况还是我咬的。
我又看了看四周,除了房子就是树,还有稀稀落落的行人,此时很是怀念山里乡村,路边随手一抓就是药。
我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榕树,有些岁月了,根须胡子般的挂在枝干上,我扯了把榕树须和榕树叶,又在树底下潮湿的地方扯了些苔藓,捡来一块石头就开始捣鼓起来。
这三物件捣碎了敷伤口上,勉强可以止血吧,在这个时候,也就将就着用吧。
李萧辰看着女孩认真的模样儿,因刚才的奔跑,红扑扑的小脸,正白里透红的泛着光泽,让他真想狠狠的掐一把,以报仇雪恨。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怕把她给吓跑了,自己还得费劲追,万一她再来那么一口,可真的是要命的。
女孩肯为他处理伤口,竟有些让他受宠若惊般的狂喜。
可是,脸上,也依旧是冷冷的,不动声色。
好不容易看着她把树叶捣碎了,女孩竟然拉过他的手,轻轻的把药敷上去。
她的手时如此的小巧,柔柔的软软的,还有她突然其来的靠近,让他的心尖颤了一下。
女孩身上的天然香气扑鼻而来,他的心紧跟着一阵的悸动,抑制不住的想要抱抱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开始为她跳动了。
最终,他只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扎着马尾,很是青春朝气,完美的五官呈现出来,如出水芙蓉般,不染纤尘。
女孩把那团青糊糊的东西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灼灼的看着他。
那眼睛如一汪深潭,让人不自觉的沉溺在里面,无法自拔;又像是初冬的早晨,天边那颗还未散去最亮的星,闪着亮光。
“好了。”
小嘴嘟哝的说出这两个字时,如兰的气息轻轻的拂在他的脸上,触电一般,让他的神经忽的就绷紧了。
在教室里看见女孩把书扔了,发那么大的脾气,肯定是考得不好,伤心了,再看着她跑出了教室,他的心也就跟着揪紧,她这段时间情绪不稳,这样跑出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于是,他果断的跟着跑了出来,反正自己留在教室里也只会担心得厉害,肯定是无心听课的,因为心都跟着女孩跑了。
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就怕她做些什么傻事。
可这只发怒的小猪,也只是迷茫的在路上溜达,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是他脑洞大开了,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他不忍心把她拽回去上课,好吧,要逃学就一起逃吧,要被罚也一起受着。
于是,他紧跟上去想拉她的手,想一起在清晨的时光里徜徉,没想到被她咬了这一口,疼得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一七尺男儿,从记事起就没再掉过眼泪的。
这丫头,该是怎么的恨我,才会下得了口?
不过,总比她不冷不热的,当我空气一样的要好受很多,姑且痛并快乐着吧。
这回,她也该解气了。
女孩给他敷的药,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他的嘴角扯了扯,不易察觉的笑意上了眉梢。
平日里冷漠的眼神,覆盖了一层温和的氤氲之气。
他出生之后,母亲就因为大出血抢救不过来,去世了。从小到大,父亲对他不是训斥就是责骂,甚至是棍棒教育,打得他好几天都起不了床。
那个时候,他甚至恨上了自己的父亲,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后来父亲娶了继母,他和继母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很僵。
长这么大了,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也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父爱。
遇到了荷子,他就觉得和她同病相怜,有种惺惺相惜之感,所以就一直护她至今,不容许别人伤害她。
因为,在她的身上,有自己的影子。
此刻,看着女孩那双美丽的天真无邪大眼睛,他的心一阵乱跳,近段时间,他的心总会莫名的乱跳,而且有些频繁,有些不可控制。
李萧辰别过脸去,看着别处,转移了视线,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担心会发生点什么,他现在已经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了。
再过些时候,他就满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
“走吧。”
“去哪儿?”
说着,我警觉心突起,跳离了一步开外,随时准备着逃跑的状态,这家伙一路的跟着我,莫不是来把我抓回去上课的吧。
今天这学我逃定了,打死也不回去。
“这么紧张干嘛?怕我抓你回去?”
李萧辰的嘴角邪笑,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幽幽的说。
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怎的?这样也能看透我的心事?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除了这个原因,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有好玩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你是说——逃学——也是好玩的——事情?”
“当然。”
我忘记了,当年他可是逃学的高手,只要他想,无法无天的程度可是无人能及。可恨的是,他即使逃学,上课睡大觉,成绩也是好得可怕,老师们自然也奈何不了他。
我磨牙,无语,愣在了那里,想起了少时那些美好的时光。
“愣着干什么?走啊,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好吧,这地方他比我熟,我跟着就是。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任性过,就任性这一回吧——一起逃学去。
于是,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我的小短腿,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大步伐。
这让我想起,那些往事,他迁就着我跑步的蜗牛般的速度,是需要怎样的耐心,想到这里,我的心微微的触动了一下。
我跟着他,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偶尔路过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
城市还处在似梦非醒的混沌状态中,街道树木房屋也都处在白色雾霭的笼罩里,如梦如幻如仙境般。
几只麻雀落在安静的马路上觅食,扑棱着翅膀唧唧叫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鸟儿起早,是为了觅食,而我们起这么早,是为了什么?
走到卖早点的小摊时,李萧辰的脚步停了下来。
街道两旁的商店紧闭着,静悄悄的,唯有这路边的小摊,在寒气中升腾着热气,远远的就让人觉得温暖,特别是锅里翻滚着的萝卜骨头汤,香气肆意的飘荡在城市的上空,驱散了冬日的寒冷,穿透了肠胃,让人觉得饥肠辘辘的。
我缩着脖子看着他,搓了搓手,哈了哈气,真是有些后悔啊,出来的时候跑得太快,连件外套也没拿。
“坐下,喝碗骨头汤暖暖再走。”
还真是饿了,早上就喝了那么点稀粥,现在早被消化完了,或者,食欲是被空气中飘荡着的暖暖的香味给勾起来了,有种肚子空空如也的饥饿感。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糟糕,身上什么也没有带,一分钱也没有。
李萧辰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
“吃吧,我请客。”
我吐了吐舌头,上次去吃的饭还没给钱呢,这回该不会又欠着吧。
“吃吧,早餐的钱还够。”
声音清冷,一如清晨里的空气。
说着,阿婆就已经把两碗骨头汤给端上来了。
热气腾腾的骨头汤喝下去,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也不觉得冷了。
我还顺带吃了一笼小笼包,吃得是满嘴油腻唇齿留香,有人请客,还让自己饿着,我傻啊?
李萧辰冷冷的看着女孩,这只小猪的吃相可真的是百年不变的让人不忍直视啊,可是,看着女孩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原来笼罩在她脸上的阴云也散开了,眼睛更加明亮,他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吃饱喝足之后,精神大长,心情也大好了,完全就忘记了自己跑出来时的失落暴走伤心绝望。
看来,食物的安抚作用果真不容小觑,胜却任何的语言。
“走了。”
李萧辰拉过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柔润,却也很有力道。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似在梦中还未醒来的浔水,缓缓的流淌着,一片详和。
升腾的水汽形成厚厚的白色面纱,在江面上,久久的不肯散去,在朦朦胧胧的晨曦中,犹如带着神秘面纱的美人似醒非醒的样儿,勾人魂魄。
这里是浔城的渡口码头,与和街上的冷清寂静截然相反,天还没亮透,这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做生意的上班的赶路的南来北往的车辆人流把渡口挤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嘈杂声汽笛声水鸥叫声,声声热闹啊。
仿佛,整个城里的人,都挤到了这里,等着摆渡过河去。
浔城通往北边的交通被浔水拦腰截断,因还没有桥,能联系两岸的,唯有船。
放眼望去,云升雾腾中,停靠在岸边的大小船只若隐若现,渔船、小舟、游船和渡轮,随着波浪任意摆动。
那艘大渡轮,大大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哒哒哒哒的响,身上已经载满了车辆人群,此刻正发出一声巨大的鸣笛声划破长空,提醒所有的人做好准备,要起航了。
天空中,各种水鸟在自由欢快的飞翔鸣叫,有白鹭、水鸥,拍打着翅膀,时而高飞时而俯冲下来掠过水面,呱呱呱的叫声是如此的悦耳。
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成群结队的在空中飞过,洒下一片欢叫,向北岸的丛林里飞去。当然也少不了麻雀,它们好像无处不在,虽然没有能力展翅高飞,却可以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在岸边的沙石间跳跃。
正所谓鸿鹄自有鸿鹄之志,小雀也有小雀的安然。
好一幅清晨启航图。
我们坐在岸边的巨石上,看着悠然的浔水,繁忙的渡口,云卷云舒间,自有一番乐趣。
风,很大,却带着自由的清新的气息;水,凉凉的,夹在风里扑面而来。
我闭上眼睛,深深的把它吸进心肺里,感受着此刻醉人的气息。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压抑在心里许久的烦闷随之而出,让所有的郁闷与烦恼都随风而去吧!
放下过去,才能轻松的走向未来。
“嘟——”
渡轮发出了第二声鸣笛,要开船了,看着船员解索——点火,一气呵成。
“快——”
不知李萧辰为何拉住我的手就跑,我没头没脑的跟着他。
结果在渡轮的第三次鸣笛声响起,在渡轮离开岸边的最后一刻,他拉着我跑了上去。
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拖着满船的车辆人群向对岸驶去。
他拉着我穿过人群,往船头去。
在船头,平静的河水被劈成两半,向船的两边翻滚,巨大的浪花随着大风飘落在人的脸上,湿湿的,润润的,微寒。
我张开双臂,迎着风,迎着浪花,开怀的大叫,白色的水鸥在我头顶上徘徊,呱呱叫着。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过去已随风,重启人生路。
这里将是我重新出发的地方。
一回头,撞上了李萧辰黝黑的双眼,眸子里闪着灼热的光芒,见到我回头,咧开嘴一笑。
我迷瞪了,他笑得那般的灿烂,脸上的寒冰融化了,如初升的朝阳。
好像——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的笑。
风吹乱了我的发梢,凌乱了我的心。